天晴，风清。

流云飘散，不知道从何处飘来了落花，微风拂过发丝，花香扑鼻，让人心旷神怡。

徐少卿微微皱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青冥剑已祭出，然而却未能杀了杏儿。

锁云塔前，太玄法阵内，只剩下锁仙绳，杏儿在最后一刻，吐出内丹，化身万千飞花逃出了法阵。

杏儿的内丹在青冥剑锋下破裂，化作点点萤光飘浮在空中，刹那间妖气弥漫开来，兴许是徐少卿本就服食妖丹的缘故，包裹着妖气的萤光一点点被他吸入体内。

“啊……”徐少卿仰头发出长长的一声呐喊，飞花散尽，法阵破灭，满座衣冠似雪，白云众人诧异的看向他。

青冥在手中紧握，白玉冠从发端滑落，长发散乱，翩翩白衣无风自舞，一缕缕血色的妖气环绕周身，徐少卿额首注目，一双眼变成了血色，眸中闪烁着邪魅的光芒。

“掌教！”有人呼喊着他，试图将他唤醒。

“妖！？”白云众长老皱眉。

“杀！”徐少卿嘴角微弯，露出邪魅的微笑，光影重重，青冥剑祭，夺尽生人魂。

风瑟瑟起，席卷一地落花，天色黯淡，残阳似血。

“少卿，少卿……”耳边似有人轻声呼喊着他的名字，腰间系挂的白云玉符花落，碰撞在汉白玉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徐少卿猛然注目，眸色渐显，血色从眼中褪去。

“呵呵……呵呵……”他痴癫的笑着，眼前横尸遍地，血水浸透了汉白玉的地砖，腥甜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翩翩白衣早已被血色溅染，满座衣冠，尽无一生还。

青冥之剑，幽冥之境，忘川之底，冥石所铸，斩妖诛魔，夺生人魂，白云众人皆生魂散尽，命归黄泉。

月色清冷，凉风席卷，吹散了发，却吹不开这浓烈的血腥味，一阵花香透过浓烈的血腥，徐徐飘来，徐少卿皱了皱眉，又想起了多年前锁云塔那一袭红衣的女妖。

曾几何时，那红衣烈烈的女妖说她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他坚信不疑。

“呵呵……”徐少卿冷笑了两声，又想起了日间同在锁云塔前的杏儿，仍是那一袭红衣，烈烈如火，她的眸是那般坚定，就那般望着他，说她不曾杀过人。

这一次，他却不信了。

这一次，却是他错了。

那一晚，杏儿真身受损，疼痛难忍，昏死了许久，醒来看了看他，第一句话是：“你原来在这里啊。”

我一直都在这里。

徐少卿怔了怔，怪不得杏儿会那般说，原来在她疼痛难忍的时候，他却不在她的身边，那一晚是自己坠妖，杀了少宗，将白云玉符遗落。

原来那幻境之月不是杏儿所为，是他真元紊乱所致。

白衣玉冠，青冥寒光，玉符温润，却又有谁知道，身为白云观掌教的徐少卿真元之力却是用妖灵所凝，一经牵引，周身所贯通的自是妖灵。

徐少卿披散着头发，心智已乱，他疯癫的笑着，长长一声叹息，发出疑问：“原来真的不是她？”

人言妖善蛊惑人心，尽是妄谈，人心不曾被蛊惑，只是善变，善恶一瞬间，从来取决于人自己，一念为善，一念为恶。

“哈哈……是我，原来是我，我杀了小师弟，杀了众长老，尽诛同门手足。”他脚步踉跄，身体晃动，跪倒在地。

青冥剑泛出寒光，他眸色涣散，望向手中剑，心如死灰，缓缓抬起手，横剑在前，准备自刎谢罪。

“少卿！”忽然身后有人唤道。

月色清冷，飞花片片，徐少卿轻轻回首，只见杏儿一袭红衣，从月光下缓缓走近。

月光将她的身影拉长，她秀眉紧蹙，面色苍白，娇弱动人，她启唇道：“我说过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徐少卿轻笑望向杏儿，轻声说着：“对不起。”

他闭眼，横剑在前，两行泪划过，不知是悔还是痛。

“少卿，不要！”杏儿呼喊道：“你不能死！”

“如今的我除了以死谢罪，别无他法，杏儿此生是我付了你，来生必定偿还，赎这万千之罪。”

言毕，剑光闪过，杏儿皱了皱眉，身影忽闪，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散发出奇异的香味，如花如密，一双纤纤细手紧紧的抓住青冥剑身，那一刻是杏儿用手制止了划下的剑。

她眸色坚定，死死的看着徐少卿，掌心已被剑刃划破，钻心的疼痛传来，青冥之剑，斩妖诛魔，既被其划伤，身为妖身，对其损伤自是极大，杏儿却只是微微蹙眉，毫不在乎。

徐少卿看向她，怔怔的说道：“你疯了，你是妖，这可是青冥。”

杏儿笑了笑，说道：“难道你忘了，我已吐出内丹，命不久矣，还在乎这一道剑伤？”

“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他抬眼，满是悲愤。

杏儿松开手中剑刃，轻抚自己的肚子，苦笑着望向他”“因为你不能，这腹中已有了你的骨肉。”

那一晚杏儿无端腹痛，真身受损，那一晚杏儿让他隔日下山，去陌上护她真身，那一晚她似还有话未说完，竟是如此，她吐出内丹，拼死留住真身，原来竟是如此，原来竟是为了护住腹中胎儿，那是他的骨肉。

哐——青冥从手中滑落，徐少卿怔住。

良久，他看了看周身倒在血泊中的同门师兄弟，苦笑道：“可是……如今我又当如何？”

杏儿温柔的望向他，说道：“还有得救！”

徐少卿眸光一闪，当即问道：“该怎么做？”

“凝聚你的真元，吐出内丹，引魂铸魄。”杏儿回答道。

徐少卿笑了笑，说道：“谢谢。”他盘膝而坐，凝息吐纳，真元之力凝聚，腹中一股燥热之气徐徐上升，内丹吸尽真元，从丹田缓缓被逼入口中。

杏儿看了看徐少卿，思考了片刻，微微皱眉，她终是不忍，不愿看到这一幕，便忍不住问道：“你可知后果？”

徐少卿轻笑，将内丹吐在掌心，因其吸收了妖灵所聚真元，掌中内丹闪着血色的光芒，“真元散尽，修为尽失，内丹破碎，魂不附体，我当然知道后果。”他眉眼含笑，温柔的望着杏儿，继续说道：“不过这样也好，如此我便和你一样了，便能同你共赴黄泉了。”

杏儿蹙眉，咬了咬唇，泪水不禁夺眶而出，她抚摸着肚子，哽咽的问道：“那这腹中胎儿又当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