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外被雨水淹没，车队在暴雨下缓慢前行。
“轰隆”一声雷鸣，将车队照亮。
队伍里后方的一辆马车内，摇摇晃晃中，小丫头将被褥铺开。
“好了。”将最后一角抹平，她笑着拍拍手，回头对陆疏桐说道：“小姐可以接着睡了。”
侧头看她一眼，陆疏桐说道：“你睡吧，我睡不着。”
小丫头眨眨眼，从另一头爬过来。
“那，小姐你饿不饿？”她问道，将一旁包裹的绢帕打开，里面有几块点心，“我这里有些吃的。”
陆疏桐看着她，摇摇头，说道：“我不饿，你吃吧。”
小丫头也没有吃，又把东西放回去。
“那小姐你冷不冷？我叫人给你再拿两件衣服。”她说道，“或者，被子里也很暖和的……”
陆疏桐笑了笑。
“我不冷也不饿，你要是困了就睡吧，不用管我。”她说道。
小丫头想了想，爬到她身边，蜷腿坐下了。
“小姐是有心事吗？”她问道。
陆疏桐点点头，说道：“是，在想一些事。”
微微抬眸看着她，小丫头似乎想要问她在想什么，又犹豫着不敢开口，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说道：“小姐，你，你别担心……”
陆疏桐闻言笑了，抬起手在她头上抚了抚。
“好。”她笑着说道，“我不担心，你快睡吧。”
小丫头看着她脸上的笑，也跟着露出笑。
“小姐不睡，我也不睡。”她摇头说道。
陆疏桐无奈的看她，叹道：“傻丫头，你还是小孩子吗……”
说着，她就要起身拉着小丫头到那边睡下，但却因为她之后的话停了下来。
“嘿嘿。”小丫头傻笑一下，又突然想到什么，笑着说道：“对了，小姐之前不是说会卜卦吗？”
陆疏桐闻言愣了下，迟疑一刻，又听小丫头接着说道：“你若是有心事，现在卜一卦也好心里有底，到时还能趋利避害，逢凶化吉……”
她的确会卜卦，但……
数月前，她曾为自己卜过一卦，可结果……
又或许，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会有不同也说不定呢？
这样想着，陆疏桐点点头应了声好。
小丫头闻言，高兴的笑起来。
那天夜里，小姐说自己有起死回生的医术，有看破天机的卜卦之能……她作为小姐的贴身丫头，当然是信的。只是，她也会忍不住好奇，想要亲眼看一看……
之前在江州，小姐的医术她已经见识过了，而如今，又能亲眼目睹到小姐的卜卦之术，这于她而言，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
“那小姐，我们要怎么做？”小丫头激动问道，“要不要准备些什么？”
看着她，陆疏桐不禁摇头失笑。
“不用，你看着就好。”她说道，伸手到她衣袖里。
“小，小姐你做什么？”她突然的动作让小丫头瑟缩了一下，旋即又好奇问道。
陆疏桐笑了下，从她衣袖里勾出荷包，从其中取出四枚铜钱。
小丫头眨眨眼，正要问小姐拿钱做什么，就见陆疏桐将一枚铜钱收入怀里，冲她笑了下，说道：“卦不走空。”
这……
小丫头呆愣一刻，想起以前在家门口看到的那些游方道士也说过这种话，总之就是算命收钱的意思。
“给自己算命卜卦也要收……卦不走空吗？”她疑惑问道。
“当然。”陆疏桐说道。
“这样收了不还是在自己口袋里……”小丫头没敢直接问，滴滴咕咕说道。
陆疏桐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话，将余下三枚铜钱放入手心，两手合拢，轻轻摇晃。
“叮当”
铜钱相撞的声音在车厢里轻轻响起，好似风铃被风吹动，发出声响。
清脆的声音被外面的雨声遮盖大半，小丫头瞪大眼睛看着，生怕错漏每一个细节。片刻后，只见陆疏桐手一翻，三枚铜钱散落在桉几上。
“好了。”她听到小姐如此说道。
“这就好了？”小丫头不禁脱口问道。
“嗯。”陆疏桐点点头，到了此时，心中又不免些许忐忑。
“呼……”她舒了口气，朝桌上看去，待到看清其上所代表的内容，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仍是一如那时一般，呆愣在原地。
彷佛有一股冷意席卷全身，眼中的神采也似乎要在一瞬间消失……脑海中，关于上一世的记忆，在这一瞬，似乎变得模湖……
“……小姐……小姐……”
小丫头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似远似近，模模湖湖，听不真切……
原本小丫头也在低头看着桌上的三枚铜钱，她还问自家小姐，卜卦的结果如何……小姐没有回答，她抬起头，这才注意到陆疏桐空洞的双眸，就好像是话本里，那些被妖怪摄取魂魄的凡人那样……她吓了一跳，没敢动她，只又低低唤了几声，小姐也一直没有反应……
“小姐！”
小丫头忍不住惊慌失措，终于控制不住大喊出声。
她这一声很有用，小姐转头“看”向她……虽然双眼还是一样的无神，但总算有了反应。
“小姐……”她又试探性的唤道。
小丫头颤抖的声音传入陆疏桐的耳中，她双眼微动，眼中光彩渐渐回转。
“阿糖……”她出声唤道。
小丫头眼中蓄满的泪水终于啪嗒啪嗒的落下，她一面抬起衣袖拭泪，一面点头说道：“是我，小姐，我是阿糖……”
阿糖……这名字还是她为小丫头取的……
那时母亲问她自己的丫头要取名叫什么，她喜欢吃甜食，就说，叫“糖”好了。
儿时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陆疏桐的眼眸垂下，叹了口气，侧头又要看向桌上。
小丫头阿糖连忙拉住她的衣袖。
“小姐，这，这太邪门了，我们不要看了……”她红着眼睛说道。
邪门吗……
陆疏桐笑了笑，摇摇头。
“与它无关，是我自己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她说道。
阿糖皱眉，依旧拽着小姐的衣袖。
“小姐接受不了，那我们就不要看了。”她说道。
陆疏桐漠然。
“这种事，不是你不看、不闻、不问，它便不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