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先前推上一点。
当神格碎片被激活,精纯浩荡的神力在圣·海加尔山上荡漾开来,李察感受自己在上升,呼吸间,四周已经变了模样。
这是一片无边的‘汪洋’,有难以计数的烙印在其中沉浮,有的明亮,有的暗淡,有的绽放光芒,有的即将消亡。
它们具是隐约间联系着位面内的某位智慧生命的本体。
这就是位面烙印的海洋。
位面内的每一个存在,都会在这里留下属于自己烙印,由此被所在的位面承认,也不会被位面泛意识所针对。
换句话说,任何一个外位面来客最先面对的,都是没有位面烙印而引起的位面制裁。
这一点,无论是天界诸神,还是地狱魔鬼,又或者深渊恶魔,乃至于耐瑟瑞尔的大奥术师,他们都得面对同样的问题。
当然,解决的方法则各有不同。
身处此间,李察抬头,他看见了,看见了十三尊无比伟岸的存在将他团团包围。
这里没有日月更替,也不见四季轮转,但有漫天星辰闪耀,撒下的光芒恍如实质,照耀天地。
而在星辰之光下,十三尊庞然大物立于其间,祂们的形态朦胧,看不清晰,但依旧头顶苍穹,脚踏大地。
此时,祂们尽数低垂头颅,死死的盯着李察这位不速之客,表情尽皆不善。
然而,李察没有半点慌张,他挺直了身躯,只是微微躬身行礼后,又直面着祂们,以精神震荡传递信息:“伟大的兽人之神,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没错,这就是兽人的神,曾经的十三位兽人神祇。
祂们只是伪神,但所拥有的力量却真实不虚,而在桑德瑞尔浮空城降临时,祂们被第一时间集火打击。
祂们其实已经陨落,这是事实,但作为拥有神性的存在,只要有人念动祂们的名,祂们就难以真正的消亡。
一颗巨大的头颅缓缓垂下,那是一颗白虎的头颅,额头的‘王’字熠熠生辉。
祂是兽人的狩猎之神,白虎之王,安度因曾经的学徒,第一位成就神祇的兽人之王。
祂垂下的头颅都比李察要大,两颗眼睛犹如宝石,纯净却又充满了威严。
祂与李察对视,莫名的声音回响苍穹:“吾等,为何要助你?”
“为什么要助我?你问我为什么?”
李察似有片刻的恍惚,继而难以置信,直到最后,他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中激荡,直至越来越越是高昂:“因为,你们是兽人的守护者,享兽人的信仰与荣耀至今。”
“因为,兽人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毁灭与重生,只在旦夕之间。”
“因为,兽人需要你们,这个位面也需要你们!”
“因为,我们都在追寻自由!”
说到这里,李察顿了顿,整个人仿佛沸腾了一般,他收起了自己所有的恭敬,拍打起自己的胸膛,展示出兽人的桀骜,奋力的呐喊出心中的咆哮。
“兽人,当永不为奴!”
只这一句怒吼,仿佛震慑了天地,撼动了星辰,让无边汪洋掀起了浪涛,更让十三位神祇犹如过电一般的震撼。
于是,一颗巨大的狮子头颅缓缓扭头,祂似是呢喃,似是咆哮:“兽人,当永不为奴!这句话说得真好,真好。
哈哈,哈哈,合该如此,合该如此啊!”
这一位,兽人的守护神,曾经的百兽之王,硬生生让泰戈虎族让出半壁江山,并成就神位的强大存在这一刻低下了头颅,祂看着李察,道:“记住你说的话,然后,将它实现!”
语毕,祂陡然溃散开来,那庞大的身躯化为浩瀚神辉,骤然席卷而出,横扫过整片‘海洋’,又将不知多少烙印染上了金辉。
祂是第一个,但绝不是最后一个。
又一位,力量与战士之神,象族王者甩动着长鼻,祂不善言辞,只是深深的看了李察一眼,又发出一身昂扬嘶鸣,在无穷中溃散入海洋。
于是,第二道金色神辉又不知沾染上了多少信徒。
紧接着,第三位,第四位,第五位……
直到第十二位,那头体型可怕的熊神瞅着白虎之王,埋怨道:“都说了,这是安度因老师的选择,绝不会错的,你还非要试探一下?
你就不知道耽误这一秒钟,会死多少我们的子民吗?”
说完,也不给白虎之王反驳的机会,祂直接溃散成神辉潮汐。
白虎之王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四周,表情愤怒的嚷嚷:“咋了咋了,这还成我的不是了?我不就说几句话吗,你们之前不也没反对?
一个个的,都不是好东西!”
祂说着,庞大的身躯却在消亡,直到最后一刻,祂看着李察,眼神却无比的认真:“兽人,当永不为奴?”
李察无比严肃:“兽人,当永不为奴!!!”
说来漫长,但其实真的就只是意识海中极短时间的交流,而当十三位神祇彻底崩碎自己的神性烙印,就代表着祂们的彻底陨落。
祂们终究只是伪神,没有高举神座登上天穹,也没能在万神殿排过座位,祂们的一切都在这位面内,而这神性烙印就是祂们最后所能拥有的。
所以,这一刻,祂们死的是彻彻底底!
或许,在这一场大战中,已经有了太多的死亡;或许,只要心有恐惧,祂们依旧可以选择苟存。
但此时的陨灭,祂们甘之如饴!
因为,祂们的死亡化成了一道桥梁,一道沟通整个位面,所有生命存在的桥梁。
于是,位面本源的深处,那近乎海洋一般的烙印被神辉,染成了绚烂的金色。
于是,整个位面内,难以计数的兽人,在这一刻触电般的感受到莫名的悸动。
于是,那幽暗地域深处的躲藏室内,无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兽人妇孺……
那翡冷翠的传送阵旁,无数排队等待离开的兽人老弱……
那战场上,正在搏命的兽人勇士心中……
那矿洞深处,奋力挥动矿镐努力挖掘矿石的兽人矿奴……
甚至包括那些只拥有兽人血脉的半兽人子嗣……
在这一刻,他们都看到了一个兽人,一个无比伟岸的兽人立在苍茫的天地间。
那是李察,兽人的救世主。
这一刻,祂袒胸露背,桀骜不驯。
这一刻,祂奔跑如飞,咆哮如雷。
这一刻,祂奋力的敲击自己的胸膛,如同战鼓擂动。
这一刻,祂点燃了所有兽人的血脉,告诉兽人该有的辉煌与力量,曾经荣耀与勇气。
祂仿佛在和所有的兽人说:兽人,当追寻自由啊!
这一刻,无数兽人再也抑制不住血脉的冲动,那对自由的追寻让他们不顾一切发起了反抗!
这是整个位面兽人的暴动,那被耐瑟瑞尔人类刻入骨髓的奴性被掀翻,血脉深处的勇气再也无法抑制!
也是这一刻,有无数的信仰之力通过未知的渠道在位面海洋内,在李察的圣魂处汇聚成长河。
这一刻,李察再次回到了圣·海加尔山,那十三座属于兽人神祇的擎天之柱在崩塌,显露出的是李察那如实质般的圣魂之躯,以及其上的信仰之河。
于是,祂的身前,有一簇火焰被点燃。
这火焰不大,就如同烛火,在风中摇曳。
但这火焰也极度耀眼,它仿佛诉说着无尽的奥秘与光明,神秘与深邃。
它出现时,月光暗淡,黑暗被驱散,一切的辉煌都属于它。
它是由神格碎片做薪火,难以计数的信仰做燃料,从而点燃的一簇火焰。
这是神火,是通往诸神道路的第一步。
……
阿蒙和一众大奥术师的战斗也已经到了高潮时刻。
传奇王座真身倾力施为的【剑刃风暴】是何等的恐怖,在阿蒙的手中,那横扫一切的龙卷都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气刃,而是一道道割裂空间的裂缝。
那裂缝能割裂空间,自然能割裂空间中承载的一切!
地狱三头犬是最先遭殃的,它仗着恐怖的自愈能力,和三颗头颅的不死特性冲的太快,也太近。
然后,他被无数空间裂缝给肢解了。
无数碎肉混杂着沾染了地狱火焰的鲜血洒下,这一次,它是真的死了。
紧接着是龙群。
十二头红龙组成的龙群其实无比的强大,他们甚至能左右一个帝国的兴衰,但在这样的战场上,他们又显得是如此的弱小和多余。
有五头巨龙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这其中包括一头上古龙,他燃烧了所有的本源龙力构建出了一个绝对守护领域,将其他的巨龙给护住,但最终没能救出他所有的子嗣。
在脱离战场之后,他们几乎是头也不回的逃了,逃回了龙界,甚至没敢放一句狠话,又或者回头瞪上一眼。
他们,被吓破了胆!
至于动能武装‘绝望蜘蛛骑士’,全身是钻石的它确实够硬,但并非无懈可击。
它终究是上百具水晶魔像拼装而来,有缝隙,就有了漏洞,在【剑刃风暴】的无差别攻击下,它依旧出现了数不清的伤痕。
当然,它终究顶了过去,还算是幸运的,最凄惨的是它的那位同伴,与天空之上,锚定空间的那座奥术高塔。
这座奥术高塔几乎完完整整的承受了【剑刃风暴】的威能,被无数空间裂缝不知道切割了多少下,虽然它自身也爆发了极强的守护之力,但当一切烟消云散时,这座奥术高塔已经破碎了。
这是大战开始后,第二座损坏的奥术高塔,至于其中的大奥术师有没有逃掉?
这个阿蒙就不清楚了,不过,他倾向于没死,大奥术师不是那么好杀的,就算是死亡,后备的复活手段应该还是有的。
这一击堪称战果丰硕,但阿蒙也承受了不少伤害,巨龙的本源龙息确实霸道,甚至烧穿了传奇真身体外的领域防御。
而冥河之水的腐蚀之力,对于阿蒙的灵魂没什么作用,但对于身体的腐蚀却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一块块消融,疼痛也在折磨着他的神经。
最严重的当属那一道道‘死亡射线’和‘马尔夫微流星’,在他的身上开了一个个小洞,有很多地方几乎是透体而出,更有诡异的力量压制着祂本体的恢复力。
而当天空中的【剑刃风暴】止歇,大奥术师们并没有被阿蒙的战绩所吓住,他们抓住这片刻喘息的时机,发起了最凌厉的攻击。
有两座奥术高塔联手,直接为‘绝望蜘蛛骑士’做了个极为诡异的加持——十二级禁忌法术,真实幻灭。
这是一个比‘真实镜像术’还要高等的法术,同样是制造真实的镜像,却不局限于奥术师本身。
是的,这法术并不作用与人体,而是作用在了巨大的动力武装上,于是,足足四尊‘绝望蜘蛛骑士’就将阿蒙团团包围。
至于那召唤来地狱三头犬的大奥术师则再次进行了一次究极召唤。
这一次,他召唤的是一头自深渊而来的火焰君王,一种由巴洛炎魔再次进阶的恐怖怪物。
祂一出场就将百里大地化为了岩浆,有数不清的雪峰被融化,更有无数的岩浆火柱冲上天空。
祂看着体型恐怖,造型狰狞,但战斗起来居然是以法术为主,祂张开了火焰翅膀悬浮在半空,凝聚出各种诡异火焰就向着阿蒙丢去。
再有一座奥术高塔接替了之前被毁灭的奥术高塔,开始用各种手段限制八臂巨人的速度和移动,只是有了前车之鉴,他不敢靠的太近,而是以各种控制和削弱类法术打击。
至于那具死神分身,恍惚间已然逼近了战场。
祂独立于虚空,好似存在,又好似消失不见,给人的存在感不强,却又没人敢无视祂的凝视。
作为死神分身,祂只有一击之力,一击之后,祂就得回归冥界。
当然,祂可以空手而回,但更多的时候却是携带着强者的灵魂作为战利品。
对于祂这种存在,出击却无果的情况基本上是不存在的,哪怕是面对凡人的顶尖,神祇之下的至强者,那些半神阶的存在,都是如此。
此时,祂则饶有兴趣的看着下方的战斗,在探寻,也在等待着机会。
而维持祂存在的那座奥术高塔,已经做不了其他了,只是努力的维持着能量供应。
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即使只是单纯的维持,这座奥术高塔都有些无力,那不断炸裂的奥术符文在破碎中艰难重组,荡漾的元素之力越来越弱。
偏偏,这位大奥术师真的就只能召唤,以及指定攻击对象,其他的,他控制不了。
如果可以,他已经骂娘了,但死神分身存在,他不敢。
而这,就是死神分身的逼格!
这一战,为了应付这越来越猛烈的攻击,阿蒙也是出了全力,祂即是战士顶在前方,又如刺客游走攻击,即像是射手,远程狙击,又如同狂战士,冲锋在前。
祂已经把战技的奥秘,规则的领悟,领域的防护,传奇的力量发挥到了极限,与这方圆百里内,死死的守护着圣·海加尔山,也死死的守护着李察。
虽满身伤痕,却守的滴水不漏,硬是一人独战八位大奥术师,却不落下风。
……
应该说这一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虽一波比一波激烈,双方也是各种手段频出,让整个大地千里方圆都成了炼狱,战场的余波摧毁了入眼内的一切山峰与事物。
但这时间并不长。
直到,天空中的太阳西斜,两轮明月升起。
直到,那神火被点燃,奇异的神性波动横扫四方时,整个战场在极短时间内陷入了诡异沉寂。
如果说浮空城之主桑德瑞尔的猜测,就只是猜测,大奥术师们虽然听了,但老奸巨猾的他们,其实心中并非没有猜疑。
那终究是封神,不是随随便便说说的,哪怕是这些大奥术师们,虽然已经正视对手,但你要说这群兽人就真的能开启封神,他们其实是不信的。
可现在,他们不相信都不行了,因为,神火被点燃了。
这一刻,且不说一群大奥术师们心中的惊骇,他们选择的方式却是出奇的一致。
仅剩下的八座奥术高塔居然都放弃了攻击,而是向外逃亡,先是极致的加速飞行,再是空间震荡,就准备传送离开。
也是这一刻,天空中,那无尽高远的位面屏障之外,一座无比庞大的浮空城终于缓缓停止,定位锚再次锚定虚空,并狠狠的压在了穹顶之上。
此时,天空中的月光都已经暗淡,只有一座无比庞大的黑影悬浮与天际,好似下一秒就要倾倒下来。
这种压迫,根不是凡人能承受的,天地间,似乎只余那一簇燃烧的神火与之争锋。
这一刻,浮空城下方,那已经蓄力许久的攻击终于完成,一道难以言说的赤红射线喷薄而出,形成通天的赤红光柱,斩裂而下。
在这赤红光柱下,空间被洞穿,月色被洞穿,位面屏障被洞穿,位面泛意识根本兴不起抵抗的想法,哪怕是全盛时期都不行。
它直直的洞穿而下,向着爱琴位面的第一高峰圣·海加尔山而来,也向着那刚刚燃起的神火而来。
——十四级禁忌之术,诛神之光!
这是耐瑟瑞尔的底气,是浮空城之主桑德瑞尔大奥术师的最终抉择!
“既然你敢燃起封神的神火,那我就毁灭你的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