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已经分明,萧卿玦垂眸浅浅一笑,“父王赢了。”
他的声音像极了冬日里融化的雪水的声音,清冷至极,秦王随意扫了一眼棋盘,只道:“老了,玦儿越发老练了。”
眼前的少年一点点的长大,而他却在一点点的变老,从前的踌躇满志,早已经在岁月的蹉跎中被消磨殆尽了,便如这局棋,他处处求稳,每一步都需要深思熟虑,不敢贸然出手。
而萧卿玦看似柔和,实则却极为的锋利,所有的锋刃都藏在了那一步步一招招的棋里。
站起身,秦王慈爱的看向慕挽歌,见她鼻头冻的有些红了,不禁笑着道:“我们父子俩只顾着下棋,倒是忽略了歌儿,瞧瞧这小鼻子都冻红了!快些进房里暖一暖!”
秦王说着转身往房间走去,慕挽歌也忙推着萧卿玦跟上,“世子哥哥昨夜那么晚才睡,今早又那么早起来,不困吗?”
一局棋少说要半个时辰,他昨夜分明很晚了还给自己飞鸽传书的,怎么就起得来还一点都不见没精神?反倒是她,今天早上缩在床上不愿起来,要不是惦念着要赶紧把事情办了,她只怕现在还缩在被窝里呢!
“习惯了。”他淡淡的说着,声音平静没有波澜,慕挽歌撇撇嘴,总是这样话少,不管她嘀嘀咕咕说多少,他也不过一两句话便打发了她。
“多谢世子哥哥帮我与王爷说!”她没话找话,萧卿玦闻言却侧眸看向她,“我们很陌生吗?”
她一愣,愣愣的“啊”了一声,方才听他继续道:“既然你我不陌生,又何来的这谢字?”
慕挽歌笑了笑,蹦蹦跳跳的推着萧卿玦往前走,“世子哥哥说的也是,你我关系那样亲近,自然是不需要说谢的!况且此番若能成功,解了陛下的困顿,也算我送秦王府的大礼。”
萧卿玦默默地自己驱动轮椅,距离慕挽歌远了些,在慕挽歌有些疑惑的目光中,极为坦诚道:“太颠。”
赤裸裸的嫌弃!慕挽歌砸吧砸吧嘴,两人说话间也来了书房,入了书房,慕挽歌恭恭敬敬的给秦王行了礼。
“歌儿信中所说的要事,是什么事?”秦王端坐在案前,早已经恢复了严肃的模样,慕挽歌上前两步,“回王爷的话,西北赈灾款难以解决,爹爹为难,歌儿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让京都的官员和大世家将钱财吐出来。”
听慕挽歌所说,秦王来了兴致,“你且说说,是什么办法!”
慕挽歌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回王爷的话,便是征兵!歌儿听闻胡人最近闹得厉害,边境已经在调兵,这调兵遣将之事,便是王爷掌管。”
秦王微微颔首,“不错,此事确实是本王在处理。”
“平日里征兵,一向是自百姓里征召的,如今西北旱灾百姓流离失所,只怕民间难以征召那么多的将士,王爷何不考虑将世家大族也纳入其中?”慕挽歌含笑说着,秦王何等聪明之人,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看着眼前小小的丫头,顿时忍不住笑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小小的丫头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思!”
慕挽歌福了福身,“如此一来,若不想被征召,便只能拿钱出来赈灾,只有灾情得到控制了,才可以征召的到兵,那些世家公子才不会被迫上战场。”
“若他们不愿意出钱,也可出人,不管是出钱还是出人,爹爹与王爷的困境都可解决。”
房间里极为安静,少女自信满满的模样便是秦王都忍不住暗暗感叹,难怪玦儿会说忠肃侯府的二小姐聪明绝顶,如今看来,当真如此。
“只是此番一闹,怕是要得罪世家大族了!”秦王似是感叹,又似是在试探慕挽歌还能不能给出更好的办法来。
慕挽歌自是明白秦王所想的,“如今京都谁最想着立功?谁又有能力能够说服陛下?”
“你是说,太子?”萧卿玦挑眉,他实在是低看了慕挽歌,眼前这个小丫头何止是聪明!这样的算计,这样的气度,怕是当朝一些官员都做不到。
太子是她费尽心思才关起来的,此番她却愿意让太子将功赎罪,到时候,太子一定会被放出来,之前所做的一切,便白费了。
“世子哥哥好聪明!太子急于立功,自然也不会管会不会得罪朝中官员了,况且太子一向自傲,官员如何,他也不会真的去在意的。”慕挽歌笑嘻嘻的说着,分明那样严肃的事情,她却一点严肃的模样都没有。
“此番太子被放出来,看似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可实则却将京都的官员都得罪了一个遍,往后他的日子会越发不好走,只要稍微有差错,便是群起而攻之。”萧卿玦淡淡的说着,慕挽歌听着点了点头。
不愧是萧卿玦,她所想的,他不过是简单的听一听便能够分析出来。
慕挽歌看了看秦王,又看了看萧卿玦,方才敛了笑容,沉声道:“只是太子并不傻,若想让他主动站出来,还需要有引子,若有个什么人能够去与太子说,便是最好不过了。”
既然陆家有太子埋伏的人,这秦王府也说不定有,再不行,也可以是忠肃侯府,只有通过这些密探的口将这些话告知太子,太子才会相信,才会心甘情愿的跳进这个陷阱里去。
“父王,此事我愿去做。”萧卿玦看向秦王,秦王微微颔首,也算是答应了参与这个计划。
看着秦王点头同意了,慕挽歌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爹爹的麻烦便能够解决了!
出了秦王的书房,慕挽歌推着萧卿玦回了他的住处,房间里极为安静,她收回诊脉的手,“恢复的不错,世子哥哥现在是不是已经可以行走了?只是不能太远。”
慕挽歌一边说着,一边低着头写新的药方子,写着写着她只觉有一道身影挡住了她的光,她一愣,抬头看去,只见萧卿玦便那样长身玉立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月牙白的长袍裹在他的身上,若月宫之中坠落了凡尘的谪仙,慕挽歌眼眶微微泛红,心中说不激动是假的,没有人比她更希望萧卿玦能够站起来,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