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深秋的夜里，竟也少见的下起了大雨，大雨瓢泼，狂风裹挟着暴雨拍打着窗外的芭蕉，房间里，却是无一人入睡。

沈氏身边的张嬷嬷紧张地看着，只见药王银针落下，一根银针落在慕挽歌的指尖，十指连心，其痛可以想象。

张嬷嬷不忍心再看，只背过身去，以手帕拭泪，安宁亦抽噎起来，药王颇有些不耐烦的道：“出去，你们都出去，在这里反而打扰我治病救人。”

药王这么一说，张嬷嬷还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自家小姐如今性命都在药王手中，自是不能惹药王不快的，便行了礼与安宁一道退了出去。

待到房间里只剩下慕挽歌萧卿玦与药王三人时，药王才缓和了面色，叹息道：“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萧卿玦目光未曾从慕挽歌的脸上移开，“是歌儿让你这么做的？你便也就惯着她？这霁月草的毒如何强劲，你身为药王应该清楚才是！”

药王叹口气，“玦儿，歌儿的性子如何你应该有所了解才是，你真当老夫阻拦她便不做了吗？与其将这件事情交给其他人来做，倒不如老夫来做，最起码，老夫的医术，老夫还是有些自信的。”

慕挽歌倔强，看似柔弱，然决定的事情却绝对不会回头，萧卿玦自是了解的，此刻，他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伸手拍了拍萧卿玦的肩膀，药王叹息道：“歌儿如此拼了命地帮着秦王府，为了什么，玦儿不会不知吧！都到了这一步了，玦儿还觉得自己不该对歌儿多些心思吗？”

药王的话让萧卿玦微微一愣，他垂眸，长睫遮住了眼中的悸动，萧卿玦抬眸时，眼中那一闪即逝的光华便消失不见了，“此事……玦儿心中自有定断。”

药王见此，便也没有再多言，只起身伸了个懒腰，语含深意的道：“此番解毒九死一生，我已下针让歌儿暂时醒来了，你有什么话便与她说罢，毕竟结果如何，谁也不知……”药王说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萧卿玦眉头紧锁，药王转身出了暖阁，暖阁中只剩下慕挽歌与萧卿玦二人，萧卿玦迟疑着伸手抚上慕挽歌的脸颊，昏睡中的人似是有了些知觉，微微皱了皱眉，含糊咕哝道：“卿玦……别怕，歌儿在这里……”

慕挽歌含糊地说着，分明在昏迷着，却口口声声仍旧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萧卿玦的手微微一顿，眉眼间带了几分探究，轻声呢喃道：“有你在，我不怕的，歌儿……你到底，是谁？”

他想不通，自己这一辈子，从未有过什么值得庆幸之事，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幸运之人，唯有遇到她，让他每每想起，都忍不住怀疑，莫非自己这些年的遭遇，便是为了换来与她的相遇不成？

可是想归想，想过之后，便又不自觉地回归现实，她接近自己，为了自己不惜伤害她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卿玦凝神想着，并未察觉到慕挽歌已经醒来，她睁开双眼，看到的便是萧卿玦看着自己怔怔地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好看的剑眉微微蹙起，似是陷入了极为深沉的疑惑之中。

艰难的伸出手轻轻地抚过萧卿玦的眉心，慕挽歌的声音虚弱得厉害，“世子哥哥在想什么？竟想得如此入神。”

萧卿玦伸手握住慕挽歌的手，“你方才……唤我卿玦……”

慕挽歌一愣，想着前世自己对他的称呼，许是方才昏睡之时不自觉脱口而出了，迎上那双探究的目光，慕挽歌笑着道：“早就想如此唤世子哥哥了，只是一直不敢僭越，不成想……竟然梦里做了平日不敢做的事情！”

慕挽歌言罢，又捂着自己的心口故作疼痛的模样，“世子哥哥难道不愿意歌儿如此唤你吗？”

房间里很安静，外头暴雨倾盆，房间里隔绝了外头的寒冷，炭盆烧得极旺，热热的，将整个房间都烧得极暖。

慕挽歌只觉整个人都飘飘然，似是喝醉了一样，她委委屈屈地说着，偷眼看萧卿玦，暖融融的火盆照耀下，少年公子眉目如画，雪白的衣衫将他整个人衬得好似坠落凡间的谪仙一般，那样的出尘绝艳，那样的不落世间凡俗。

单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好。

“怎么了？可是心口又疼了？”萧卿玦紧张的上前查看，一路上将她抱回来，她不知含糊着喊了几次心口疼了，他紧张不已，只能不断地询问药王为何会如此。

药王只叹息道：“这丫头想让事情闹大，想逼陛下不能护着太子，她若不吃些苦头，她若好好的无恙，此事便也可以如从前那般轻飘飘地掀过去了，这丫头算计了那么久，将所有的一切都算了进去，如何肯就这么轻易放过太子！”

抱着怀中昏睡着还喃喃喊着痛的人儿，萧卿玦第一次觉得那样的无力，她分明就在自己的怀中，可他却没有办法替她疼，没有办法分担她的痛苦。

只能小心翼翼地将她抱紧一些，只能凑到她耳边，轻声呢喃着安抚她。

慕挽歌点点头，“疼，好疼！”她撇着嘴，委屈巴巴的模样着实惹人心疼。

萧卿玦闻言便想喊药王，慕挽歌忙将人拉住，轻轻摇了摇头，“不要喊药王，世子哥哥你帮歌儿揉一揉，歌儿便不疼了。”

她凑到萧卿玦跟前，眼神朦胧地将他望着，萧卿玦一愣，忙将她按在床上，“胡闹，我又不是大夫，你疼，应该喊药王来才是！”

看他把自己按在了床上，慕挽歌一双眼睛顿时红了，眼中氤氲着泪水，雾蒙蒙的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萧卿玦，“世子哥哥当真不知，你便是歌儿的药嘛？世子哥哥与药王不一样的，世子哥哥药到病除，药王都比不过！”

许是烧得厉害了，慕挽歌越发觉得整个人昏昏的，连带着说了些什么都不甚清楚了，只想着将自己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与萧卿玦听，只想着让他知晓，自己心悦他，想与他日日相守，将前世失去的日子都补上！

前世未曾白首，今世，她定要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