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与陆祁低声说了两句,这才侧身入了大殿,见着那太监去了,陆祁方才走至慕挽歌身边,眼中的关切毫不隐藏,“慕姑娘,你现下感觉如何?可还撑得住?”
慕挽歌暗暗咬了咬牙,脑海中浮现出萧卿玦担忧的双眸,他说他在宫门等她回来,她不想让萧卿玦担心,不想让爹爹与娘亲担心。
“无妨!”她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不算多好看的笑容来,一旁的药王看着忍不住感慨,这小丫头当真是厉害,霁月草的毒毒发之时,浑身若剥皮抽筋般疼痛,身为一个小丫头,居然能够一直隐忍到现在,着实让他觉得惊讶。
大殿之上,皇帝垂眸,听着身边的公公林晁与自己低声耳语了两句,皇帝一向是波澜不惊的,此番听着这耳语,也只是微微挑眉,“既然如此,将人带上来便是!”
皇帝此话一处口,朝堂上顿时安静了不少,众人都疑惑的看向皇帝,不知皇帝所言的“带上来”,到底是带谁上来。
太监领命转身扯着嗓子道:“宣刑部郎中陆祁陆大人觐见!”
陆炎听这话倒是微微一愣,他着实没有想到,陆祁会出现在这里,分明叮嘱过他不可纠缠到此事之中的,难不成是有人想对陆祁动手?
陆炎想至此,忍不住看向陆祁,只见陆祁一步步沉稳走来,见着皇帝跪拜行礼,一番举动,倒是规规矩矩。
皇帝微微抬手,“陆爱卿平身,方才侍卫来报,你禀报忠肃侯府嫡女毒害陆家小公子一案有了新的进展,可是当真?”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悲,只淡淡的,陆祁跪在地上,不卑不亢,他选择性的没有去看陆炎,只拱手道:“下官不敢妄言,此事千真万确,家弟中毒,与忠肃侯府嫡女没有任何关系,相反,家弟的毒,还多亏了慕姑娘。”
慕姑娘三个字在陆祁口中变得格外柔和,陆炎站在百官之中,冷着脸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想过此事可能会被推翻,却没有想过,推翻自己的,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既然你说忠肃侯府嫡女救了你弟弟,可有证据?”皇帝到底是皇帝,不会因为旁人的一两句话便被干扰了思绪,陆祁点点头,直言慕挽歌便在殿外,听着陆祁此话,一时之间朝堂上议论纷纷。
慕挽歌是被皇帝下令送入刑部的,此番陆祁未得皇帝旨意便私自将人带出刑部,实乃违抗圣旨之举,便是连一向不拘小节的曹彰听闻此言,都忍不住皱了皱眉,替陆祁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高座之上,皇帝冷冷凝视着跪在大殿中央的陆祁,许久,都未曾开口,伴君如伴虎,谁也不知此刻皇帝心中所想,谁也不知,接下来皇帝会如何。
大殿之上一下安静下来,众人都看向皇帝,便是连太子,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等待皇帝开口。
过了许久,皇帝的声音才缓缓传来,“既是如此,便传忠肃侯府嫡女上殿罢。”
皇帝开口了,众人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尤其陆炎,直吓得脸色苍白,听皇帝开口,才似是活过来一般。
慕挽歌缓步而来,一身白衣,清冷出尘,她走的很慢,一步一步,直到跪在陆祁旁边时,额前已经沁满了汗珠。
她深吸一口气,叩拜了皇帝,皇帝招手命人传太医前来,宫中太医医术虽然不及药王,然慕挽歌是否中毒,所中何毒,他们还是能够诊断出来的。
更有人诊断出慕挽歌所中之毒,并非直接由她所中,而是因为过血疗毒,才会导致自己中毒。
朝中官员极少有人听闻过这个说法,皇帝便让人解释何为过血疗毒,太医方才道:“这过血疗毒之法,便是将两人体内的血换一遍,只是此法甚为复杂,即便微臣也不过从古书中翻阅查看过,并未见过有人真正施行此法。”
言罢,又看向药王,“药王医术高超,是我等望尘莫及的,旁人或许不行,若他,或许可行!只是此法向来便是以命换命之法,过血之人承担了中毒者体内的大部分毒素,一般人,极少能活命。”
那太医仔细查看一番慕挽歌的脸色,又诊了脉,方才与皇帝拱手道:“陛下,陆祁陆大人所言句句属实,慕姑娘体内确实有霁月草之毒,慕姑娘身上,亦有银针封穴,护住心脉之术。”
“微臣想,若非这银针护着心脉,只怕慕姑娘早就……”太医言尽于此,自是不必再多说什么了,朝中官员都不是愚钝之人,自是知晓那未完的话是什么。
太医一番话说罢,最为激动的当属忠肃侯,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女儿,如今却被告知身中剧毒,以银针封着穴道才能够苟活,他如何能够接受?
更何况,她所救之人的父亲,竟然还口口声声说她才是下毒的真凶,将她下入大牢,恩将仇报,着实让人寒心!
想至此,忠肃侯上前两步,拱手道:“陛下,小女清白不容旁人玷污,还请陛下查清此事,还小女一个公道!”
忠肃侯真的恼怒了,一贯冷静自持之人,此刻却胸口剧烈起伏着,皇帝看了看忠肃侯,又看看跪在地上的慕挽歌,忙让人起身,这才询问起药王。
药王将当日情况与皇帝言明,当日便是他都对陆鸣的情况束手无策,慕挽歌便提出或许可以过血疗毒,他本是不愿意的,奈何慕挽歌坚持,“慕姑娘说,医者仁心,断无看着患者惨死的道理,即便有一丝一毫之可能,亦需一博。”
“草民愚钝,白活几十年,竟不及一个小丫头通透。”药王一席话说出口,让慕挽歌都忍不住汗颜,他编撰故事的本事,当真是极为厉害!这么一番吹捧,连她都要差点相信,自己便是如此无私之人了。
药王一席话说得情深意切,加之他一向不受朝堂拘束,自由散漫惯了,皇帝对他倒是少了几分提防,更加容易相信药王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