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阿静身边现在有了律师?”林孝和转动着手指上的婚戒,不急不躁的对赶回来的胡润生问道。
胡润生欠着身:“是个男律师,年纪大概三十几岁。”
“哦?宋天耀倒是想的周全,帮我妹妹找了个律师?”林孝和听到林逾静身边已经有了私人律师,脸上并没有变色,淡淡的笑了一句:“那怎么只有你回来了?陈律师他们呢?”
胡润生挠挠头:“留在医院,六小姐的律师说文件上的每一句话都要让他们解释清楚,所以陈律师他们两个留下来解释,我看反正律师已经进了病房,我又帮不上忙,就先赶了回来。”
“无所谓,那份文件她签不签不重要,废话而已,她有律师就最好,免得她自己看不懂其中藏的意思,她看不懂,宋天耀也会看懂,等他看懂,就该绝了想让阿静帮忙添乱的心思。”林孝和拍拍胡润生的肩膀:“你回来的正好,开车,送我去汇丰银行大楼,我约了摩尔斯先生见面,见完之后还需要去东亚银行。”
……
纪文明用了将近一个小时,逐条逐行的把整份文件都查阅过之后,对面前的陈律师公式化微笑着说道:“陈律师,这份文件我已经看过,不过我的当事人不准备再回鹅头山住处居住,所以房屋使用权也就没必要再麻烦她了,等林女士母女出院之后,会另行购买房屋居住,不需要麻烦林家,谢谢。”
对方是律师,林孝和派来的陈律师态度就谨慎的多,听到对方最后干脆拒绝,也没有多余的话讲,既然对方不准备签字,那合同也就没必要留给对方,他把桌面上摊开的文件收进公文包站起身,甚至连内间病房紧闭的房门都没有扭头去看一眼,与纪文明握了一下手:“好的,我会把林逾静女士的意思转达给林先生。”
等两个律师干脆离去,纪文明看向立在门外的九纹龙,九纹龙说道:“走的远了,除了我,没有人在外面。”
听到九纹龙的话,纪文明这才敲敲内间的门,推门走了进来,此时内间里,安吉-佩莉丝正与林逾静轻声交谈,林逾静不懂英文,安吉-佩莉丝的粤语又有些生硬,所以中间还要靠学过英文的冯允之帮忙互相解释一下。
“他们走了。”纪文明对停下聊天的三人说道:“他们过来想让林女士签一份文件,想把鹅头山那栋小楼的使用权签一份正式合同,转给林女士。”
安吉-佩莉丝看向脸上戴着一副金丝镜框镶边,水晶打磨镜片的高级眼镜,手腕上佩着一块摩凡陀圆点腕表,一身高档西装的纪文明:“纪律师,合同正文的内容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时间太匆忙,不过好在内容并不是很多,只有四页纸,我只来得及把所有文字背下来,没时间去研究各个条款表达的细节。”纪文明说着话,拿起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沓信纸与钢笔:“我现在先去客厅的沙发上把合同文字默写出来。”
他由始至终,语气温和,表情平静,虽然声音不高,但是却让其他人感觉到他声音中有着极强的自信,此时朝三人微笑了一下,转身去了客厅。
“哇,这么快能背下整个合同?我如果能像这位纪律师就好啦,保证每次背功课都是第一名。”冯允之虽然不知道纪律师为什么要背下合同,不过听对方说他已经全都背下来,语气钦佩的感慨道。
安吉-佩莉丝朝冯允之笑笑:“是很厉害,不过也不算太厉害,经常锻炼记忆能力就能做到,律师说起法律条文,总不能每次都要去翻参考书,所以律师的记忆能力比普通人的确要稍稍出色,其实你的哥哥记忆力也很惊人。”
“天耀哥?”冯允之眨眨眼:“没觉得天耀哥像纪律师这样厉害,小时候阿爷让他背唐诗他都不如我背的快,雯雯同我讲,天耀哥能当秘书都是靠运气和胆子很大,跟住一个大老板就发达。”
“他刚刚开始为利康公司做秘书那段时间,曾经记下了两千三百个电话号码,能让老板吩咐他打电话时,不需要去慢慢的翻电话薄,直接去拨号码,而且不会把号码拨错。”安吉-佩莉丝微笑着对冯允之说道:“那位前两日和我一起来探你的江小姐,更厉害,她现在已经可以不需要电话薄,因为她把整本电话薄都背了下来,香港澳门各个政府部门,在册公司,应该有四千多个对外联系用的号码,而且每周香港机场的航班,码头上的客船班次,她也能记得很清楚。听完这些,还觉得你哥哥做秘书是靠运气?秘书可不是只靠运气好,能跟着有钱的老板就能发达的。”
林逾静一直面带微笑的听着安吉-佩莉丝与自己女儿说话,她已经知道这个英国年轻女孩的身份,娄凤芸也好,孟菀青也好,甚至齐玮文也好,都不时会来探望她,那些女人来时,都是宋天耀打电话直接通知,而且也不会多做介绍,唯独这个英国女人,第一次来时,是宋天耀亲自陪着她一起过来,向林逾静认真的介绍,这是他的女朋友。
其实看着面前的安吉-佩莉丝,林逾静总有些忍不住想笑,她知道宋天耀的阿爷宋成蹊是洪门中人,不过她分不清洪门,义和拳等等组织的关系,总之都是驱逐外族,反清复明那些,只是想着宋成蹊年轻时说不定还想着驱逐洋人,驱逐满清,没想到等一把年纪,自己的孙子会准备娶个外国女人做老婆。
“林婶婶,我们还是聊聊刚才的话题,你在出嫁之前,或者说在你父亲去世之后,有没有见到过你父亲留下的遗嘱?”
“我知道有,不过我没有见过。”陷入思索的林逾静听安吉-佩莉丝问话,回过神来。
安吉-佩莉丝睁着漂亮的眼眸,认真的望向林逾静:“你没有见过,但是你怎么知道有遗嘱的?遗嘱不该当众宣布?”
林逾静低头叹口气,再抬起头来对安吉-佩莉丝说道:“那时候一个女孩子家,怎么有资格去听这种大事,宣布不宣布,又有什么关系。”
这两日,安吉-佩莉丝一直来陪着她聊天,聊的话题是当初她父亲去世留下的遗嘱问题。
宋天耀以为林希振去世突然,一定没有留下遗嘱,没想到林逾静却肯定的说有遗嘱,大夫人说是林希振去世之前就早早立下了遗嘱,以防不测,只不过林逾静没有见过这份遗嘱。
林逾静是林希振的女儿,遗嘱无论有没有留给她遗产,她都有权力去了解,连直系子女都没有获得通知,安吉-佩莉丝认定这份遗嘱并没有法律效应,只不过是中国传统社会家族中的所谓遗嘱。
为此,宋天耀还特意把朱丽安娜-艾贝与安吉-佩莉丝介绍给了卢文惠认识,希望卢文惠在香港提供为两人提供便利,卢家虽然暂时没有帮宋天耀的打算,但是为所有人提供法律帮助是律师楼的正常业务,卢文惠把纪文明安排给了安吉-佩莉丝,纪文明不止是卢文锦律师行的执业律师,还是卢文惠的妻侄女婿,从某些方面而言,卢文惠已经算是帮了宋天耀一点点。
“佩莉丝小姐,合同写完了,字迹有些潦草,我刚刚在写完通读时,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属实,我们设想的关于遗嘱可能出现的问题,早在林逾静女士出嫁时,就已经被林家有人想到,我如果没记错,林孝和那时在伦敦做执业律师,他已经把漏洞堵死。”
外间的纪文明此时手里拿着一份刚刚默写完成的合同,推开门对安吉-佩莉丝说道:“1928年,林逾静女士就已经与林家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