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警方紧锣密鼓的展开对沈鸢的严酷审讯的时候，高以翔却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办公室里抽烟，窗外连绵不绝的秋雨，仍旧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就如同他心中翻涌的愁绪。

在那昏暗房间中一对一的深入交流之后，高以翔便再无法面对沈鸢，他害怕在她那双空茫无神的眼眸中，再次看到深藏的希冀，那比深深的怨毒更加刺骨。

高以翔无法接受那样的目光，所以他在亲手将沈鸢捉拿归案后，只是简单的和项一方交接了一下工作，便将自己关在了办公室中。

他一边凶狠的抽着烟，一边翻看着些许和案件毫无关联的资料。那是G市十五年之内所有高官的任职和调动资料，在资料中显示，如今以吴市长为主的市领导班子，是在十年前的一次大型的换届中产生的。

除却齐剑南的位置没有更变，市长、市委书记和其他两个副市长全部换人，甚至包括一些下辖的直属机关单位的领导也进行了一次大换血。

根据那寥寥几行的政府工作报告，高以翔初步将怀疑对象锁定在了前G市市长和市委书记上，因为他们在十年前离任之后，便跻身进入了省部级单位，其中一个更是实权官员。

从之前高以翔调查的情况来看，沈万腾当年的仇家一定是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至少能在G市一手遮天，否则他也不会将天使孤儿院开在旧城区。而且同样也能对K市产生影响，不然也无法将那件事情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再加上他狠辣决绝的手段，凶戾酷烈的心性以及在那环环相扣的布局中显示出来的智慧，高以翔不相信这样一个人的仕途会那般早夭，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只会被当初更加显赫。

“杜成辉、蒋浩洋……”

高以翔微眯着双眼，将那摞翻阅完的资料缓缓合上，唇间轻轻的滚动着两个有些陌生的名字，心中隐隐升腾起一抹戾气。

恍然回神间，高以翔将双手放在键盘上，眼眸盯着那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屏幕，正想要搜索一下关于这两人资料的时候，一阵沉闷的敲门声让他的动作不由一僵。

然而就在高以翔微蹙眉心，有些犹疑的时候，那人竟已推门走了进来，即便是冲着高以翔愁眉紧锁的表情，依旧难掩语气中兴奋。

“高队，沈鸢都招了，对于所有的罪行全部供认不讳，几乎没有任何的隐瞒！”

项一方的话落在高以翔的耳中，让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眼中的神光也一下子凝重起来，可项一方仿若未觉，只是自顾自的呢喃着，声音中有着淡淡的困惑。

“只是没想到她这么配合，有好多问题还没等我们询问，她就已经主动的坦白出来，而且对于杀人的诸多细节都交代得十分清晰，那认罪态度好得都让我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说这些话的后果是什么？”

听着项一方的疑惑，高以翔只是有些苦涩的抽动了一下唇角，在那有些心酸的笑意中，不由在心中自言自语着。

“沈鸢这么聪明的女孩儿，怎么会不明白她认罪的结果是什么？对于死亡，她早已有了觉悟，她此时的做法，不过是想用言行来告诉我，她已无怨无悔、无牵无挂……”

随着那道呢喃在高以翔的心中回响，他不禁长叹出声。

本来他执意不参加对沈鸢的讯问，便是不想看到这般场景，可他没想到沈鸢竟会选择用这样的方法，来迂回的表明自己的态度。因为她知道她此时表现得越洒脱，高以翔肩上的压力便越大。

虽然只是短短几天的交锋，可作为对手的她，却是对高以翔的性格无比了解。就算是在她生命的尽头，她依旧要将那无形的压力重重的放在高以翔的肩上，只因，他是她唯一的希望。

高以翔自然明白她的用心良苦，只是心中有些复杂的情绪。

就在高以翔默默思忖的时候，项一方的声音又不住的响了起来。

“不过不管沈鸢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这般爽快认真的行为还是让我们省了不少时间的，王局长对于案件调查的结果也非常满意，市内媒体听说连环杀人案告破，也蜂拥而来，一番歌功颂德之下，王局也很高兴，正让我来请你出席今晚的庆功宴呢！”

项一方有些激动兴奋的声音，再次将高以翔拖拽回了现实，只是他欢快的情绪却无法感染高以翔，高以翔只是苦涩的冷笑一声。

或许，此案在所有人的眼中，都已经有了一个完满的结局，成为了仕途中的光辉一页，可对于高以翔来说，沈鸢的被捕，不仅仅不是事情的终结，反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就算是没有那个承诺，高以翔也依旧会将那桩旧事追查到底，更何况，此时沈鸢几乎是以她的生命为代价，在漠然的向自己施压。

那手段虽然有些不光明正大，可高以翔却也不能视而不见。

在这种情况下，满心郁结的高以翔又怎会有心情，去出席什么庆功宴呢？而且高以翔不认为抓到这样一个可怜的女孩儿，便算是功劳。

想到这里，高以翔的唇角爬上了一抹凄寒的笑意：“老项，晚上的庆功宴，我就不去了，你回去就跟王局说，我最近有些心力交瘁，再加上在前几天的奔走中受了一些风寒，想要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项一方看着高以翔笃定而冷的眼神，虽然有些不解高队为何要用这般拙劣的理由进行推脱，可还是在刹那怔然之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无论高以翔做出任何决定，都一定有他的原因，以往的无数次他都选择了无条件信任高队，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想到这里，项一方冲着高以翔微微颔首，便退了出去。随着那一声沉闷的响动，高以翔平静的目光又阴冷了下去，双手重新放在了键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