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沈鸢冷冷的抽动了一下嘴角，伸手一探，也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支香烟，熟练的点燃，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腰间还缠着能将半栋楼房全部炸上天去的烈性雷管。

她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美美的吐出了一捧青灰色的烟雾，微眯的眸中意味难明。

高以翔沉默着将沈鸢的叙述飞快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对心中的猜测越加确信，当初那个凌虐沈鸢的人一定就是神秘的幕后黑手。他似乎还是的低估了那人对沈万腾的恨意。

但他和陈东那些人不一样，他对于沈鸢的占有似乎并不是出于心底的淫欲，而只是一种报复的形式，相比起占有沈鸢，他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虐待和凌辱，从而让她在无尽的屈辱和折磨中郁郁而终。

所以，才会有了之后那一年的事情。事情发展到此处，他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天使孤儿院的一切他也不再看重，这也就能解释，为何在李春江意外横死之后，他就弃若敝履般的放弃了。

因为他支持李春江开这个孤儿院从来就不是为了敛财，而之后天使孤儿院在李春江的运作中，渐渐失去了初衷，那人也并不在乎。

甚至他在看到沈鸢被仇恨彻底扭曲了心智，展开了浩浩荡荡的复仇计划，心中更是欣喜不胜。不得不说，他酷烈暴虐的手段，确实让人瞠目结舌。可越是如此，高以翔的心中困惑愈盛。

他到底和沈万腾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似乎杀父夺妻之恨，也远远不及。

就在高以翔默然思索的时候，沈鸢指间的烟无声燃尽，激愤的心情也已经平静了下来，冷漠的声音便再高以翔的耳畔响起，骤然将他的思绪全部打断。

“我的故事讲完了，也该轮到你了吧。”

高以翔缓缓回神，看着沈鸢笃定的眼神，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只是高以翔讲述的故事要比她的简单许多，他原原本本的将在K市中的探访历程，以及在案件调查过程中的猜测和想法也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既然沈鸢已经知道了当年沈家的事，不是单纯的意外，高以翔也不必再遮遮掩掩，担心伤害到报仇摧残的沈鸢了，相反，他不愿再隐瞒当年的真相。有时候当那残忍的真相全部突兀的呈现在眼前，要比自己逐步揭开那神秘的面纱更加温和。

更何况，沈鸢也没有再去调查的机会了，既然两人都对她最后将要面对的死亡心知肚明，有很多事情便失去了隐瞒的必要，似然高以翔并没能将那只幕后黑手揪出来，可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将那段往事呈现出来。

高以翔的话音落下，他静静的望着被两行清泪分割的面容，心中不禁响起一声喟叹。

或许在这桩被一条红丝带牵连出来的连环杀人，以及十几年前关于仇恨的报复，其中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是罪孽深重。就像人心底的欲望千奇百怪一样，世间也弥漫着各种各样的罪恶。

也许是因为欲望，也许是因为执念，也许是因为被扭曲的仇恨。总之，无论是因为何种缘故，在这充满了罪恶的城市中，没有人能真正的独善其身。

“按照你的说话，我被诱拐到孤儿院，也只是那人报复我父亲的一种手段罢了？”

听着沈鸢沉重的声音，高以翔也只能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有些稀疏的眉缓缓的蹙起，又思索了片刻，语气中似乎带上了一抹深深的自嘲。

“那么我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也应该是正顺了他的心意了吧？而我之前那些引以为傲的复仇计划，也只是主动的变相为他清理无用之人罢了吧？”

随着沈鸢犀利的问题，她的目光也陡然凌厉起来，冷冷的注视着高以翔，眼中满是质询。

而沈鸢的话音落到高以翔的耳中，却让他的心头陡然巨震，下意识的抬头瞪大了双眸，等到他撞上沈鸢冰冷的目光之后，他的脑海中才飞快的掠过了一丝后悔。

高以翔实在没有想到沈鸢在他特意精简的描述中，还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把握到了最深处的信息，仅仅只是一句话，就直截了当的揭露了事情的关键。

其实从方才高以翔震惊的表现中，沈鸢便已经知道了那两个问题的答案，无论他再如何掩饰，也只不过是将彼此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默契和信任瓦解。

沉吟片刻之后，高以翔还是艰难的选择了坦白，即便这一定会对沈鸢造成伤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的，而且在你连环杀人的案件中，我怀疑他还可能在背后推波助澜，甚至是主动出手帮你料理了一些后事，才让这整起案件，变得如此天衣无缝。”

“不可能！”

听着高以翔的话，沈鸢不由惊呼一声，然后“蹬蹬”向后退了几步，满目的惊骇和难以置信。可是转念回想了一下之前杀戮的所有细节，沈鸢的脸色一下子颓然起来，似乎已经默然的接受了高以翔的猜测。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她这处心积虑的十二年又算是什么，一个笑话么？

沈鸢静默的思索着，眼眸中闪烁的光芒越来越疯狂炽烈，就在高以翔感觉她的情绪隐隐有些失控的时候，他刚欲上前将沈鸢制服的之后，她却轻轻哂笑一声，奇迹般的重新冷静了下来。

她闪烁着水光的眸依旧注视着高以翔，只是其中的怨毒此时全部被萧索替代。沈鸢怔怔的看着高以翔，双手缓缓的将腰间缠着的雷管全部解了下来，然后向前两步，将双手的手腕并拢笔直的伸向了高以翔。

“谢谢你的不隐瞒和对沈家的关注，纵然有万般缘由，我手上沾染的鲜血总不会是假。你是一个好警察，死在你的手中，我无怨无悔，只不过能不能在临走前，再求你一件事。”

看着那双突然柔弱的眸，高以翔蓦然回忆起了当年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