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重!东绝!
元素之森最西部,最靠近光明圣地的晶障所在,有一座方圆占地十万平方公里的大城,城墙以百丈高的青金石铸成,绵延百万公里,其内名山大川,长流急瀑比比皆是,多不胜数。
全盛时期的西汉人口共有六千万,而面前的这座城,容纳的人口便超过一千万。
城外每隔三千米,便铸以铁浮屠看守,浮屠共有七层,二十米高,除去一层用以摆放杂物用具,层层设置兵丁看守,最上一层更是有三阶强者坐镇。
如这样浑然一体,铸造不易的铁浮屠,在城外有三十三万之巨,站在城墙上往外看去,便如帝王登高,胸中风云变幻,气势雄浑,沟壑横生。
这里本是万年之前人族撤如元素之森之时的大本营,后来人族不断往内探索,慢慢有了其他城池的建立,但这座城还是保留了下来,并且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八城之首。
这座城,叫做东绝。
东绝城最中间的位置,有一座山,叫管山,管山高千丈,山腰云雾缭绕,如缠玉带,故此也被称为玉带山。
玉带山山峰最尖处,建有竹楼一座,竹楼三层,布置典雅大方,富贵堂皇,就连建那竹楼的竹节,选用的都是上等的青温玉。
小楼正中间,挂靠着一方小小的牌匾,上书“青楼”二字。
世间多以青楼泛指豪华精致的雅舍,有时则作为豪门高户的代称,眼前的竹楼只以青楼为名,颇有些大言不惭。
但若是这一楼的装饰若落在行家眼里,这名字取得便也贴切了,不说别的,便说那总体最多的青温玉。
青温玉号称竹中绝品,取之如玉,温润细腻,冬暖夏凉,闻之沁人心脾,号称有风漏过,飘香百里。
何况青温玉采撷下来百年不会褪色,最适合细细把玩。
常人有生之年见到一株都以为幸事,那些青温玉的行家对此更是视若命根,若是让他们见到眼前足足以青温玉建造的一栋小楼,只怕会捶胸顿足,如丧考妣。
小楼之上,那以青温玉细细雕琢而成的檐牙之上,挂脚坐着个人,那人歪带头冠,身着青衫,背后领口插着一根竹笛,有两三缕长发自脸部披散下来,直直拖到腰间,自有一股风流不羁。
小楼之内,有琴音铮铮,香风渺渺。
檐牙上的青衣浪荡子微闭着双眼,摇晃着脑袋,伴着琴音以指尖敲着自己双腿,一缕缕金黄色的火丝顺着他的指尖灵蛇一般逸散炸裂。
一曲终了,小楼之上云淡风轻,恰有一缕阳光自缝隙间射下,照在男子身上,他沐浴着阳光,张开双臂,陡然间猛地拍起了手,大叫道:“好!”
看他那模样,却像是茶楼里面听曲儿的客人,听到妙处忍不住兴而作态,要真是在茶楼中,这番姿态肯定引得满堂喝彩,只是落在这里,与那绝妙琴音一相比较,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小楼中人显然对此也有些无奈,一声轻笑,离了小楼,踩着琴音登上那檐牙之上。
那人却是一位长相颇为温婉的女子,不怎的惊艳,却只是耐看。
那女子把头轻轻搁在青衣浪荡子的怀中,呢喃道:“夫君……”
“别!别跟我来这一套!哥不吃你这一套!”那青衣浪荡子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半空中,向着云端连滚带爬。
“夫君!”那温婉女子猛地一跺脚,撒娇道:“我爹都来了三次了,有你这么对自己老丈人的么?”“那老头要不是有求于我,打死他都不会过来,我才不信他会那么好心过来看我们呢,肯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他束手无策,才求到我们身上,不仅仅是我,弦儿,一入我燕家的门,便是我燕家的人,你也不准去帮忙!”青衣浪荡子自天空扯下来一片云,舒舒服服躺在上面,混不吝地说道。
“姓燕的,给老娘滚下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老娘的话你都敢不听了?”那温婉女子见方才那套行不通,倏地变了脸色,双手叉腰,一扭腰一跺脚,就连足下竹楼都震了三震。
号称八大山人贤伉俪之一的青楼燕台躲在云间,偷偷往下瞟着,看见那小楼震了三震之时,眼皮一跳,心头似乎都要滴血。
既然上面的人是燕台,下面的人自然也不用说了,便是那东绝城城主之女,八大山人中开一派之先的音法师管弦。
管弦见燕台依旧一声不吭,冷笑一声,讥讽道:“你不就是欺负我爹没你实力高么?当初谁到我家求亲的时候,死皮赖脸的那副模样?”
“那会你不也是哭着喊着要嫁给我么!”燕台不甘示弱,躲在云后面探出半个脑袋。
“好啊!你,你还学会顶嘴了!”管弦大囧,指着燕台藏身的白云大骂:“你是不是后悔娶我了!我!我哭给你看!”
“你哭!你哭,你不哭是小狗!汪汪汪!”燕台以无比敏捷的速度探出嘴巴,然后又无比迅速地缩回脑袋。
管弦气急,手上出现一张瑶琴:“姓燕的,你要是再不下来,信不信我拆了你的楼!”
“哎呦,娘子,这是谁把你惹得生了这么大的气啊,有事好商量,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告诉我是谁,我去跟他讲讲道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来来来,把琴放下,咱们把琴放下,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话音刚落,便看见燕台哧溜一声从那云上坠了下来,刚好凑到管弦面前,谄媚着脸,绕着管弦拿小拳头帮她敲着,一脸恭维。
“呦,这会儿怎么舍得下来了?天上的云还够不够藏的啊?要不要我再给你扯几段过来?”管弦冷笑道。
“哪能啊,为夫只是上去睡个觉,娘子别生气,哦对了,听说岳父大人找我来着?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我能帮上什么忙啊?”燕台陪着笑,小心翼翼地瞥着那瑶琴,就怕一不小心落在了竹楼之上。
“呀,相公,你也知道我爹找你呢啊,快去把衣服整理一下,陪我去见我爹,有很重要的事情呢!”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话,管弦陡然间转了风格,变得无比温柔,就差那脸上没刻着温柔二字了。饶是燕台皮厚心黑,也被管弦突如其来的转变惊了一惊,他脸上的笑容僵住,嘴角猛地抽了抽,一言不发进楼去换衣服。
过了片刻,东绝城城主与这个让他头痛无比的乖女婿在山腰见了面,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年逾古稀的老城主气不打一处来,再一想自己百年之后,这城主之位还得传给面前这小子,一张脸更是气得黑如墨汁。
老城主一言不发,燕台吹着口哨甩着竹笛四下张望着,也不开口,无奈之下,管弦偷偷掐了丈夫一下,然后柔柔地开口道:“爹,您怎么了?匆匆忙忙的?”
管弦的一句话似乎把老城主的思绪拉了回来,提到正事,他也顾不上再和女婿生气,面色有些凝重地说道:“你们夫妻二人不问世事已久,我本不想打扰你们,只是如今出了一件事情,让我不得不来找你们。”
“是懒得看见我吧。”燕台一双眼睛乱瞟着,嘴里面蚊子哼哼一般说道。
声音虽小,但在场的三人哪一个不是当世的高手,就连老城主都有五阶实力,这一句呢喃听得清清楚楚。
管弦气得一巴掌扇在燕台的腰上,再看老城主,一双手袖在怀里,咬着牙看着燕台,只想一巴掌拍死他,免得败坏了管家万年声誉。
一想到自己竟然还动过把城主之位交给这小子的念头,老城主只觉得自己肯定是昏了头了。
燕台总是这么打岔,老城主酝酿了半天的话也忘了个干净,索性一股脑说道:“我得到消息,元素之森出现了大量的亡灵生物,海风城已经被破了,闻风雨生死不知。”
“什么!”
无论是羞恼的管弦,还是吊儿郎当的燕台,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同时为之一震,齐齐看向老城主,心头俱惊。
“死灵一族?”听到这种事情,燕台也顾不上和老丈人置气,连声询问:“死灵一族怎么会出现在元素之森,而且还能屠灭海风城?闻风雨是吃素的不成?”
“是不是吃素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只怕过不了多久,东绝就要成为人族唯一的苟延残喘的基地了。”老城主面色凝重似水。
“怎么可能?”燕台满脸的不可置信:“这里可是元素之森啊,还有我们在,如果人族聚集在一起,死灵一族就算再势大,也讨不了好吧,除非阴冥地那边派大部队过来。”
最后一句话燕台却是笑着说的,然而笑着笑着,他看着老城主的面色却陡然笑不出来了:“不会让我说中了吧?”“大差不离了。”老城主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为了以防万一,这个秘密只有八位城主知道,就连你们八大山人都不知道。”
“却没想到,之前为了防范你们作乱的手段现在倒成了压倒骆驼的稻草。”老城主咂了咂苦涩的嘴:“在精灵之森,有通往阴冥地的空间门,一直是精灵一族在镇压着。”
“什么!”燕台大惊失色:“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还来得及么?”
“已经来不及了……海风城被灭之后,亡灵一族第一个包围的就是精灵之森。”老城主低着头,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从已知的消息来看,八大山人没有一个第一时间往精灵之森赶去的,之前隐瞒这个消息是怕八大山人若有心性不良之人,刻意作乱,放那亡灵一族进来,只凭六千精灵,怎么可能拦得住他们。
如果八大山人知道这个消息的话,第一时间赶过去,亡灵一族的打算无疑不会实现,只是谁又能保证万年之间出现的无数代巅峰武夫就没有恶人。
现在看来,也不知当初的这个决定是好是坏,一笔糊涂账啊,偏偏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燕台咬牙,思忖半晌,猛地一跺脚,神色坚定:“我去一趟精灵之森!”
“什么!”老城主猛地抬起头,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这位女婿。
“不管怎么样,只要没有传来精灵之森被攻破的消息,我都得去看一看,万一呢,如果有万一的话!”燕台神色坚毅。
“我陪你一起去!”管弦向前一步,情不自禁地说道。
“不!”燕台摇头:“你留在东绝城,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如果没你坐镇,东绝只怕会乱。”
“可是!”管弦脸上满是掩饰不去的担忧。
“放心,没有可是,事不宜迟,我这就出发。”燕台果决无比,狠狠拥了一下妻子,扭头就走。
“保重!”老城主看着燕台飞速远去的身影,第一次叫出了那个称呼:“女婿……”
燕台头也没回,只是看着面前碧洗天空,胸中一股愤懑直欲喷薄而出,他心中默默说道:“保重!东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