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是护陵军经营多年的老巢,设施完备准备充分,很适合跟侵入者们打持久战。这下边有发电设备,有充足的油料和给养,可惜就是只有一个出口。现在,这个出口被十几条枪堵住了。包括佣兵头子唐纳德?金在内,所有人都成了瓮中鳖。
李乐一开始不着急,因为有脑波。直到脑波说外头气温太低了,不适合蛋发挥作用。才明白脑波也并非无所不能。脑波解释说,宇宙中有很多物质,这是狭义上的说法,广义上其实只有两种,就是阴性和阳性。脑波的念力能量摸不着看不见,跟鬼魂差不多,所以是纯阴性的。
李乐说,阴性属寒,外头天冷不正适合你大显身手?脑波却说,孤阴不长,无阳不孕。我的念力是从身体里产生的,而我的身体却是个蛋,你听过有哪只蛋喜欢冷天的?李乐哑口无言,遂带众人退入地宫深处。
还有一计,就是打开黄金城的暗门,由脑波控制亿万条毒蛇打冲锋杀出去。但李乐根本不打算这么做。时间还有,地下有足够生存下去的资源,李乐觉得等得起。脑波问,等什么?李乐说,自然是等救兵。
地宫深处灯火通明,燕小五和宝日龙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李乐。显然,都有话要讲。
李乐叹了口气,起身对宝日龙道:“有什么话过来说吧。”说着,迈步走向一个远离众人的角落。
角落里。李乐平静如水,宝日龙情绪激动老泪纵横。
“到底还是找来了。”宝日龙的语气里充满了懊恼和质疑:“为什么会一下子来这么多人?”
李乐沉静的:“乳燕归巢,石头想爹,人来得多是运道问题,我们已经尽力。”
宝日龙浓眉紧锁,目带怒色:“太行楼到底还是卖了?”
“卖了!”李乐点头承认:“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是老爷子生前常说的,陈辉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能看着他替人背黑锅。”
宝日龙大怒,声音提高八度:“当年小鬼子二十万大军进驻华北,光古城就有两万八千鬼子兵,你太爷爷焚身藏匾,倾家荡产也没卖了祖宗的买卖,你凭什么这么干?”
李乐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缘分到了而已,当年太爷爷焚身藏匾是为一个义字,我今天卖楼也是为一个义字。”
宝日龙指着李乐,愤然问:“你没走这条路,又是怎么进的黄金城?”
李乐反问道:“有人开启机关将我们投入绝地,我正想问问您,护陵军中还有谁知道这个地方的机关?”
“除了我和卓力格图外没人知道。”宝日龙不确定的口吻:“理论上是这样,但这几年老二他一直在琢磨让后辈接班的问题,也许告诉了其他人也说不定。”
李乐又问:“这座地宫究竟有多大?您能否确定只有您跟小五两个人?”
宝日龙迟疑了一会儿,缓缓摇头,道:“以前还敢确定,现在不敢了,你跟那丫头两个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黄金城,我都不知道还有第二条进入的路线。”
李乐道:“严格来说那算不得什么路线,而是一条死路,只是被我走活了而已。”
宝日龙心中存了个大疑惑,直言问道:“你进入黄金城后有没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东西?”
李乐自然不会把脑波的事情告诉他,摇头道:“除了那些蛇外,什么都没遇到。”
宝日龙并不相信,又问:“那些蛇为什么会对你们两个表现的臣服?你是用什么办法控制它们的?”
李乐道:“无可奉告,总之我没做什么对不起祖宗的事情。”
宝日龙目不转睛盯着李乐双眸,继续问道:“那丫头怀里抱着的球是大汗墓葬里的宝物?”
李乐摇头,“是我们落到机关里拾到的,算不得什么宝贝,只是从前没见过这种物质,打算带回去研究研究。”
宝日龙刨根问底:“那么多宝贝你们不取,为何偏偏抱着个石球不放?”
李乐道:“人各有志,黄金不富英雄汉,我就喜欢琢磨稀奇古怪的玩意。”
不管在哪个时代,每个人都有过英雄梦。粪土金钱万户侯,刀斩不平意飞扬。何等的自在,何等的不亦快哉。但现实往往不允许这样的梦想存在太久。所以标榜为英雄的人很多,但真正的英雄太少。宝日龙是个阅尽沧桑的老江湖,更懂得这个道理。他对李乐的话半信半疑。
从燕小五口中得知太行楼被卖给包得金的一刻起,李乐在他心中就已不是被绝对信任的对象。他沉吟着,叹了口气又说道:“你真不该带石头来草原。”
李乐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不是我这个做兄长的该管的,对他的选择,我只能支持。”
宝日龙道:“黄金城的秘密已经被守护了六百年,不应该在我手里断了传承。”
李乐道:“天意难违,时代变了,苏勒德兄弟跟您可不是一个看法。”
宝日龙又长长叹了口气,道:“也许你是对的,外面的世界诱惑太多了,这些年我们丢了太多传统,现在的问题是包得金他们已经找到了这里,见到了黄金城,还有这些佣兵,你可有什么办法解决眼下的困局?并且能保证黄金城的秘密不会被外泄出去?”
李乐想了想,道:“我只能保证我们这一行人不会泄露秘密,至于包得金和丹羽一阳他们,我无能为力,也许还得用你们过去的老办法。”
宝日龙道:“护陵军的内部出现分歧,苏勒德兄弟控制着大多数年青一代成员,我们没有这样的力量,否则也不会让他们打上门来。”
李乐把手一摊,道:“那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宝日龙眼中寒光一闪,却道:“如果你有办法将包得金他们以及他们的手下引下来,我就有办法保住黄金城的秘密。”
李乐心中思忖,他能有什么好办法?无非是利用这里的机关将那些人全部困住或干掉。包得金等人奸诈非常,摆明了关门打狗,堵在外面逼里边人将黄金给他运出去。人家已经占据了地利优势,想把他们骗进来只怕不那么容易。
“这事儿怕是不好办,那些人比贼还贼。”
“太行楼是你卖的,人是你们引来的,这是你欠我的。”
“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行,我等你消息。”宝日龙语气决然:“你去把石头给我叫来。”
……
燕小五坐在地上,手里头百无聊赖的摆弄着一枚金币。李乐走回来让石头过去陪宝日龙说几句话,然后蹲到燕小五面前。问道:“这几天过的还凑合?”
燕小五白了李乐一眼,撇撇嘴,没好气的:“反正还没死。”
李乐赔笑道:“是我没保护好你,总算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燕小五却瞥了梵青慧一眼,按捺不住道:“我没事,可你们有事,你这好色无厌的大混蛋。”
李乐苦笑不已:“你是不是误会了?这话从何说起?”
燕小五站起身,将手里的金币狠狠丢向李乐,指着梵青慧身上的衣服,怒道:“你敢说你跟她之间什么事儿都没有?”
李乐平静的说道:“就算有什么。似乎也不关你事吧?”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李乐内心里,燕小五是好哥们儿燕子衿的妹妹,也就是自己的妹妹,宠着,疼着,让着,就是不能爱着。男女之间的所谓爱情,就是两双眼睛看着一个方向。在这一点上,李乐无法在燕小五身上找到共鸣。
燕小五气的说不出话来,抬起足,恶狠狠在李乐脚上踩了一下,道:“我恨死你们啦。”
对怀春少女而言,每一段走得很深的关系都是爱情,经历着甜蜜与苦涩,渴望与心碎,热情与荒凉。
李乐看着她,想说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不能挽回她的悲伤和失望,又想做什么,却只怕带给她更多幻想。到最后只能欲语还休。
梵青慧追了过去,两个女人在角落里,一个目光敌视,一个哭笑不得。
燕小五嘿的冷笑,看着她,说道:“你要干嘛?胜利者向失败者炫耀成果吗?我不需要你的安慰,你跟他还没结婚呢。”
梵青慧说:“我跟你之间不该有仇怨啊,正如你说的,我跟他还没结婚呢,而且也不大可能会结婚,我不否认自己喜欢他,但也还没喜欢到非他不嫁的地步,目前只是彼此有好感,走到一起而已。”
燕小五带着哭腔:“可是你穿着他的内衣,你们肯定已经做过什么啦。”
梵青慧却微微一笑,道:“小傻瓜,就为了这点事儿想不开?你试想一下,他是什么样的男人?就算没有我,他那种浪子就不会找别的女人了?”又道:“坚贞不渝的爱情和婚姻在童话中是神圣的,但在现实中却很难见到,就算我们之间有什么了,慧姐可没觉得这辈子就要因此跟他绑在一起了。”
燕小五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梵青慧笑道:“我的意思是你太单纯,所以把他当做了宝,但这个花心的男人在我眼中可没那么宝贝,也许曾经在某个绝地里他成了我的唯一,但在外面那个现实的世界里,我和他之间是很难有结果的。”
燕小五还是不能完全理解梵青慧的想法,在她的爱情观中,男女关系只应该有一种,就是你侬我侬,天崩地裂乃敢与君绝。她是被呵护着长大的,未经现实风霜,所以还活在童话的世界里。梵青慧却是个孤儿,由一个怨恨男人一辈子的女人养大。她们看待世界,看待男人的眼光又怎能一样。
梵青慧见她若有所思,情绪稳定些了,才过去轻轻挽住她的肩膀,和声道:“有那么一阵子,我也曾对你期望的那种爱情充满向往,没事儿就喜欢颓废,抱着胳膊站在窗前莫名其妙的忧伤,这种忧伤和树叶落了花儿谢了有很大的关系,那时候心中总是充满诗情画意,坐火车,窗外一定能看到麦田和白桦林,在酒吧喝朗姆酒的时候,墙上挂着的肯定是毕加索的画。”
她说到这里,唇角勾起带着自嘲味道的笑意。
“这难道不是很美好吗?”燕小五微蹙着眉,看着她。
梵青慧以温暖笑意对着她,点点头道:“是很美好,可惜后来我经历一些事,发现生活并非总是如人所愿,爱情和婚姻根本是两回事,我可以因为爱情走近他,却没有勇气为相同的原因跟他结婚,他那样的男人可不是好的结婚对象。”
燕小五有些怀疑,“我怎么觉着你在把我当小孩子哄?”
梵青慧心中好笑,你本来就是,还用我拿你当小孩子?嘴上却道:“我跟你说这些的意思就是,对现阶段的你来说,他是个美好的憧憬,而对我来说,他只是个很好的男人,你觉着我抢走了他,但其实他谁都不属于,我和他交往,可以保持安全距离游刃有余,所以他愿意跟我走的近些,而你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所以他只好躲着你。”
燕小五只是幼稚,却绝不笨。实际上她非但不笨反而很聪明。梵青慧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她已经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理解并不等于认可,有些事情总要经历后才知道深浅。她嘟着嘴,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说到底,你对他的爱还是不够纯,不够热烈,是有所保留的,而且你也不认为你们之间会有美好的结果。”
梵青慧耸耸肩,道:“你这么理解也不算不对。”
“所以,你不介意我继续喜欢他?并且想从你手里把他夺走?”
“李乐他不属于任何人,当然也不属于我,你喜欢他是你的自由,但作为过来人,我得劝你一句,不要让他觉得你离开他就活不了似的,更不要妄想现在就切断他与其他女性所有联系,你会吓跑他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
“因为咱们是患难相交的好姐妹呀。”梵青慧笑着说:“我这么说不代表我虚伪大度到不会吃醋,只是因为我比你更了解男人,更了解他,所以,我知道吃醋也阻止不了你喜欢他,更知道你若一直是这样,他永远也不会喜欢你。”
“好稀罕吗?”燕小五扬起头,轻哼了一声,“我算明白啦,你和我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你喜欢男人只是因为你喜欢他,至于他喜欢谁你根本不在乎,而我喜欢男人,却一定在乎他是否喜欢我,是否喜欢别的女人,我不觉着自己有多幼稚,你也不用跟我面前摆知心大姐的架子,这事儿暂告段落,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我可还没输呢。”
李乐通过脑波,偷听到了二人全部对话,感慨梵青慧知性成熟之余,也不禁为燕小五的单纯执着感动。但这感动只是刹那之间的事情,很快就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打断。
外面的人用扩音喇叭向里喊话,先后两个声音,前者是卓力格图,后者却是海兰珠。传达的是包得金等人的意思,他们要黄金,再不给就杀人。
PS:万物刍狗是指天地无所谓仁不仁,人与万物草狗一样,有众生平等的意思,而李乐的意思是提醒脑波人和万物不一样,不能说杀就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