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霁长空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北染擦掉眼泪,奇道:“你认识她们?”
霁长空几乎是咬牙切齿:“认识,老冤家了。”
北染不明白:“你怎么会认识她们……”
她话还没说完,霁长空已然出了她们藏身的那片灌木丛,直奔坡下岸边而去。北染正想提醒他,不是说贸然行事讨不了好处吗,怎么此刻正是人多,他反还大袖一挥出去了。但那人已走出好远,她也只得跟了上去。
岸边的黑衣群众正是魔族中人,此刻他们像是要赶着那群鱼族去往魔界,霁长空一上去便道:“烟罗,真是好久不见。”
烟罗闻声回头,揭下盖在头上的硕大斗篷看向来人。
“天界大牢三百年都还关不够你,怎么,刚一出来就又要兴风作浪?”
他话音一落,两侧立马就有一大群人涌上来将他围住,北染跟在他身后,见突然这么多凶神恶煞的人拿着刀枪对着她们,心中陡然慌张,怯怯躲在霁长空背后不敢吱声。
而观霁长空,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压力,连一个眼神都吝于赏给周边这些人,目光锁定在烟罗身上就没离开过。北染不时瞅瞅他,只觉得奇怪,他似乎比自己还要痛恨眼前这个黑衣女。
烟罗看清来人,神色微变,这个看似弱不禁风、一派教书先生气质的男人当年在魔宫里,可是能轻而易举的将她一招制服,时隔多年再见,心中不免还是升起几分恐惧。
“是你?你怎么在这?”
霁长空不屑一笑,反问道:“我在什么地方,何时也轮得到你来问了?”
他这一笑,烟罗更是毛骨悚然,她强压心中的慌张,面色平静道:“你不是在那深山老林里陪着那个破烂神仙吗,怎么现在有空到这来管别人的闲事?”
北染从后面探出个头来,小心翼翼道:“小道士,破烂神仙是谁?”
霁长空微侧过头瞪她:“没你的事,后边躲着。”
“哦。”应了一声,北染果真又乖乖躲回了他身后。
看见从霁长空后面探出来的那个脑袋,烟罗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一副对万事都了然于胸的样子:“原来如此,我当你为什么在这,感情是你那神仙姐姐不要你了,跑这来找了个替代品。但这皮囊相似是一回事,这人能是一样吗?”
北染抓着霁长空的外衫,听着二人对话,原本就不怎么转得过弯的脑袋此刻更是卡顿得厉害,神仙姐姐又是谁?忽而,她只觉手中一空,低头去看,霁长空的衣衫不知何时已从她手上脱离,前方一个白色身影飘然若风般去到了烟罗身前,一手狠狠掐上她的脖子,左右不过眨眼的功夫。
“本想着你要是将这些人都放了,我便饶你不死,但看如今这状况,非逼我杀你?”霁长空薄唇轻启,语调甚为轻和,但在那些人看来,却比种种杀人挖心的狠话还要让人恶寒。
边上一干魔界中人纷纷执了武器凝视着他,但又不敢轻易迈出一步,此等情形与百年前在魔宫时极为相似,仿佛旧事重演。
烟罗自然还是怕死的,可面对霁长空她又毫无还手之力,于是不得不鼓着快要断气的嗓子扯出几句话来,“别……别杀我……我这就放了他们”。
她冲旁边一人一挥手,那人领命立刻便去吩咐下面人将抓来的鱼群都放了。始一获救,大家争相着往北染这边跑,倒也不是多担心他们这个团宠妹妹,而是北染身前这人,在他们看来是极为可靠的,至少,他一出手便没人敢再动,当下,没有比他身后更安全的地方。
哥哥姐姐们个个平安,北染喜极而泣,看着霁长空心里不胜感激,可高兴的同时,她又想到了另一件事。等霁长空帮她打退这群恶人,她就要回去做他汤里的原材料了,委实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也不知道那汤究竟好不好喝,但舍小我救大家,也算死得其所。
痛并快乐的心情其实并不好受,她想,要是霁长空可以大方点,不吃她就好了。
然而霁长空何曾想过什么炖汤的事情,心中的怒气只想把手里这条蛇烤熟,但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杀她的时候,他一旦动手,身份必定暴露,这样不管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北染来说,都百害而无一利。
最终,他猛一使力,将烟罗扔去一旁,顺道带倒了那边一大片士兵,打得他们个个哎哟连天爬不起来。
霁长空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那还微微发颤的手,心里很不是滋味。方才烟罗出言不逊时,他真的很想杀了她,但想到种种后果,他终究还是没有动手。若放在以前,任她对方是什么人物,触了他的霉头,一律照杀不误。可从什么时候起,他做事也开始瞻前顾后、担这忧那。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四处牵拉兄弟姐妹的北染,心中一亮,可能这就是答案。再者,无论皮囊如何换,她就是她。
而再次放烟罗一马的后果便是,未发泄出来的怒气在他心中郁结,自撒手的那一刻起,霁长空便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慢慢的还有些胸闷气短,再过小半刻,这种感觉便迅速升腾,演化成了一种极剧烈的心痛难捱,他不得已用手捂压缓解,伴随还有丹田处的精元在不断向外发散。
很快他意识到,不对,这不是普通的心气郁结,而是有人在强行将他的神魂从这具身体里抽回。
不用多想,现下在天上,又守在他本体的身边,那么能且只能办到这事的便只有景吾了。定是此刻又到了天上每日一次的雷刑,见他自己许久未归,为保本体无恙,景吾便只好施法强行拉回他的神魂。
他心道不好,此刻正是他帮助北染救助鱼族的关键时刻,若神魂在此时离去,留下的这具分身施不了法术,身后这群人无疑又会落到烟罗手里,恐怕等他受刑之后再来时,他们已经命丧她手了,况且,还有北染……
不行,一定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他暗暗做了决定,怎样也得坚持到将他们平安带离这片地域。于是,他悄悄运功,抗衡着景吾的术法。
可就在这时,烟罗发现了他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