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染道:“那你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听阿浔说,你许多天前就在我们山下守着,最近又上了山来,频频往我们这里送信,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相助吗?”
澜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原本是在山下等一个人,但久等不来,所以才想自己上山来找。”
北染心想,可能是这少年与谁约定好在山下见面,但等了多日也不见友人来,以为他是走失了路,又听说这山上住着个神仙,便想上山来求神仙帮忙,替他找找他那朋友。
北染无声的叹了口气,这样的想法是没错的,但她叹气的原因不是在这少年身上,而在自己,因为这追踪定位的本领她是真不会。
以前在神界的时候,倒是有人教过她,但这定位之术虽然基础,却涉及到许多需要运算的复杂仙术,而她偏偏算术不好,故这门功课只学到了一点皮毛,就被她弃掉了。若是要她算出一座城在哪个方位,她兴许还能说出个大概,可这是一个小小的人,她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她清了清嗓子,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我们这里只管收妖,不管找人的。”
澜安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不用你找,我已经找到了。”
北染松了一口气,幸好这少年没有一直求着她帮他找人,不然这么尴尬的事情要她怎么说出口。她笑道:“是吗,那恭喜你啦。”
虽然不用向一个年轻帅小孩解释她不会低等定位术了,让她有点心存侥幸,但是再往深一点想,这又和他说的话有些对不上,斟酌片刻后,她还是决定问一下,“所以你往我的信箱里一直放白纸,是想做什么呢?”
澜安将手里没有吃完的几粒花生米放到桌上,看着她,诚诚恳恳道:“我想留下来。”
“留下来?”
“留下来?!”
这次北染和阿浔几乎是异口同声,她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又齐齐望向澜安,脸上均是不解。
“为什么呢?”北染问。
澜安道:“不为什么,就是想留下来。”
北染道:“你家住哪里?爹娘可在?”
澜安道:“无父无母,无家可归。”
阿浔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也不相信:“你骗谁呢?无父无母,难不成还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北染敲了她一下:“怎么说话呢?”
阿浔吃疼的“呀”了一声,揉揉脑袋又缩到一边去。
其实在平时,她也不是这样的,也像她师父一样客客气气,礼貌待人。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这个人,打心底里不喜欢,看见他的样子就想打,听见他说话就想怼,只巴不得他快点走。此刻却听他说,他想留下来,阿浔自然是没有好脾气给他,没把他一巴掌呼到山下去就不错了,甭想能在她这里讨到一句好话。
北染面对少年,温声道:“父母为何不在,方便说一下吗?”
澜安摇了摇头:“不方便。”
北染一愣:“啊?”倒也没曾想,他会说得这么直白,既然如此,那她就不问了。总之也是个可怜之人就对了。
但尽管这样,她却是没有再收徒的打算,况且这宅院并不很大,又因为居于深山之中,条件也极为简陋,恐怕他这样精致的人是住不习惯这里的。
找不到其他推脱的理由,北染只得实话实说:“可是我并不会再收徒弟,再者我们也不曾有留宿外人的先例,而且我这小院极为简陋,你向来锦衣玉食定然住不习惯。如果你是家中遇到什么变故,现今无处可去,那我可以和山下百姓知会一声,让他们帮你寻一个安身之处,怎样都会比我这里要好。”
少年自称无父无母、无家可归,而北染却说他锦衣玉食,这话不是空穴来风,自然是有缘由的。
从那少年进门起,她便注意到,他一身白衣看似简朴,实则材质做工极好,非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料子,且外衣的衣襟上绣着暗花,每朵花心均有宝石点缀,粒粒都是世间罕见的白水晶,一颗便能抵一户寻常百姓半年的口粮。
他却道:“没关系,这里环境优美,我看着甚好,而且我哪都不想去,只想留在这里。”
北染一脸为难,正在斟酌怎么回答才好,阿浔突然跳起来,冲着澜安道:“你不能留在这,我师父都发话了,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阿浔大吵大闹,澜安却置若罔闻,看也没看她一眼,对着北染又道:“我会的东西很多,可以帮着你们做事,比如修剪花草、翻地种菜、养鱼浇水、还有……”他一手指向门口,“你那破了的门,我也会修,一定修得比原来还好看。”
北染看了看那门,确实该修了,几百年前它也是很精神的,但过了这么久,难免有些破旧。且在去年,有一次阿浔练剑失手,砍断了门上两块木板,她们二人都是女子,没做过这些倒腾木材的粗活,那窟窿就一直在那放着,平时没注意也还好,现在特地去看,确实不太美观。
于是她想了想,要不,就让他留下来?
正思考着,阿浔又出声了:“谁要你帮忙了,你说的事我哪样不会,而且……”她也指了那门,道:“那门我也会修,现在坏着只是因为前些日子忙,没空,待闲了我自然会修,不稀罕你来代劳。你最好还是哪里来的回哪去。”
北染听了,抿着嘴没有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眼神似在说:你能行吗?吹牛不要吹过了,小心露馅。
阿浔被她看得心虚,却依旧趾高气扬道:“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先是捣乱不说,还非往别人家里跑,死皮赖脸要留下来,你说,你是安的什么心?”
不出所料,澜安还是没有理她,只看着北染,目光中带着询问的意味。
北染捏了捏额角,有些头疼,许久之后,她慢吞吞道:“既然如此……你就……留下来吧。”
阿浔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那少年,他却是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简直气得她牙痒痒,但是她又没办法,谁叫那小白脸诡计多端,而自家师父又心地善良,被他那看似柔弱的外表给欺骗了呢。
她哼了一声,怒瞪澜安一眼,然后猛的扭头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