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认得这把匕首吧?河曼人似乎叫它龙牙,要说这功效么,您大概比我更清楚~”
司徒靖得手之后片刻不敢耽搁,当下急运九宫飞星步,刹那便已飞身到了三丈之外,而他手里更是只紧紧攥着那把匕首,慌乱间连百转情丝都来不及捡回——随着远离米邱,那种如山压顶般的危机感也随之消弭于无形,随后他晃了晃那把匕首,满脸都是计谋得逞后的酣畅淋漓。
从一开始,司徒靖的目标就不是米邱的眼睛,因为他知道,同样的手段对米邱这样的高手绝难奏效第二次。段归和他联手攻击无非是欲盖弥彰的障眼法,令其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的眼睛上而忽略其他——而他们真正的目的,却是造成一处既可以传播龙牙的毒素,又不至于让米邱太过介怀的伤口。
“... ...窦都他?”
“这把匕首的主人先杀我一员大将,后以一敌三又重伤我两人——他是个英雄,我等佩服。”
“窦都啊... ...一路走好!”
“咳咳咳~老匹夫,别感怀伤逝了——束手就擒吧,你也算是个不世的豪杰,我给你留个全尸... ...”
段归拄着自己的百劫残生伛偻而来,一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血色双枪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被当做了拐杖来用,可见其伤势非轻。
“... ...好!好!小子,你心机谋略过人一筹,竟然让老夫也中了你的套,你,不错!”米邱全不理会段归的挑衅,却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司徒靖后露出了十二分的欣赏。
“琅琊王当心,这老匹夫不对劲——匕首的毒性早该发作了才对... ...”司徒靖敏锐地发觉出了异样。
那一刀刺入肌肉的触感绝对不会有错,加之龙牙上的森然血迹,司徒靖顷刻间就否定了自己失手的猜测——可面前的米邱不动不摇,片刻的黯然神伤之后又是一脸如常的笑意。
只是因为那仅剩的独目中凄然之色犹存,所以这笑容难免令司徒靖和段归都感到不寒而栗。
“怎么?你们还不上来结果了老夫的性命?”米邱笑道。
“... ...为什么?为什么龙牙对你没有用?”司徒靖不解。
“若是没用,你刚才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老夫只能告诉你们,眼下这一时半刻是你们唯一的机会,否则一炷香之后,你们必死无疑——信与不信,悉听尊便。”米邱依旧泰然自若,他用手指沾了些伤口的血迹放在鼻尖闻了闻,随后又面色如常地笑道。
段归和司徒靖面面相觑进退维谷,真正陷入了进退维谷的两难之局——若米邱真的已经中毒,那他眼下一动不动就是在运功压制毒性发作,这样来说现在就当真是难得的良机;但若是他以绝强的修为早早化解了毒性,那么此刻他就是在以逸待劳,贸然动手的话,等待他们的必定是个有死无生的结局。
“他若是有反击之力,何必跟你们扯这么多?你们不上,老娘上!”一柄铜锤伴随着一声娇咤从天而降,直指米邱的头顶百会。
“... ...小姑娘,偷袭,是否有些太不君子了?”米邱轻易侧身闪开,见是个娇滴滴的女子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呸!老娘是女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老匹夫,受死!”褚竞雄手中铜锤再挥,风声呜咽之间罡风割面生疼。
“小心!”
米邱只用了一只手,便将左右夹击而来的两柄铜锤挡开,“当当”两声入耳,震得司徒靖和褚竞雄一阵眩晕——司徒靖见这个心爱的傻姑娘不知轻重地贸然攻上,当即飞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随后拉着褚竞雄疾退三丈。
米邱却没有追击二人,只是站在原地冷冷逼视着眼前的男女。
“小子,让你的女人退下,她若是再动手,老夫便要她血溅当场——习武之人修为不济德行不立,理当严惩!”
“老匹夫你说谁呢!”
“老先生不必再装了,你至少耗费了五成的功力用以压制毒性发作,此刻根本不敢贸然进攻,对么?”司徒靖一把拉住了又要上前的褚竞雄,继而揉着鼻子笑嘻嘻对米邱说道。
话音未落,只见米邱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小子,那你为何还不过来?”
“先生的武功神妙莫测,不仅刀枪不入而且无坚不摧——可是刚才先生一避一挡已经暴露了你力有不逮。否则,硬扛内子一击再出手取她性命,对于阁下岂非易如反掌?”
米邱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忽然变得很难看,但仅仅一刹那便恢复如常——司徒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变化,随即眼中精光四射逼视着对方,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女人,也是你安排的?用自己的女人试探老夫的虚实... ...”
“放屁!他是让老娘和郡主留驻北门,我们看这里僵持不下才来助一臂之力,谁知一来就见你这老匹夫装神弄鬼... ...”
“如此说来,你们擅离职守,北门已无守将?哈哈哈哈!好——黎越将士们,全力攻打北门!此地... ...老夫一人足矣!”
“以一己之力挡我万千大军?米邱,你也太自负了!”
“众将士,杀了这老匹夫!”
段归和司徒靖霎时间乱了阵脚,褚竞雄也立刻意识到自己上了米邱的当,当即俏脸绯红恨不得银牙咬碎。
段归一声令下之后龙骧武卒再不观望立刻蜂拥而至,他们既得知这个恍若天神般的人物已经身中剧毒,心中的惧怕自然当即去了六七成——霎时间,刀如山,枪如林,杀声嘈如急雨,人潮密如彤云。
米邱傲立于前,以一己之身面对万千之众却毫无惧色,随着他缓缓闭目凝神,周身竟渐渐散发出一阵令段归无比熟悉的气势。
“天道轮回,世事沧桑,不为予存,不为汝亡,历千百劫数,斩亿万情丝,舍身六道之外,忘心红尘之中——谓之,天人!”喃喃自语之后米邱的独眼缓缓睁开,眼瞳之中竟是一片金色的光芒。
大军从他身边掠过,竟像是触不到他一般;刀枪刺中他的身体,竟然像是朽木一般断成寸碎。
“天人道!你!”
“当年老夫费尽心力得到灭生六道,神功大成之后又抄录了前五篇交付与琅嬛阁售卖——本以为你会为了夺取帝位铤而走险,届时吴国大乱老夫便可趁机起事!可惜,到底还是小看了你,当年那个满心怨怒的皇室弃儿居然时至今日还能隐忍不发,难得... ...也罢,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天人道的威力!”
米邱缓缓走向段归,每一步竟都分化出一个残影般的分身,段归想要抢
攻,却发现自己被那恐怖的气势压制着难动分毫——恐惧激起他冲天的杀意,刹那间连他身边的司徒靖和褚竞雄都顿感战意如狂。
修罗道,运起巅峰功力的段归终于勉强挣脱了那无形的枷锁。
“杀!”
百劫残生如奔雷席卷而至,无声无息却隐含撕天裂地之威,可一枪直刺米邱前胸后,却是金铁交击的铿锵。
“灭生六道源出上古典籍,而其中所谓天人,本是指不死不灭,风霜不浸,水火不侵的天外神族——你虽已达至修罗道大成,只差一步便可得窥天人之境... ...可你要知道,传说中天人与修罗的实力差距却并非只是那一步之遥,而是天渊之别!”
米邱只是简简单单地右手一挥,段归便被一阵莫名的狂风卷起,然后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被吹飞数丈后狼狈落地。
“明白了么?此刻我凌驾于众生之上,已是超脱于六道之外的异数,你却只是无边苦海里的众生。”米邱好像在笑,又似乎很严肃,独眼之中分明还有些许的悲悯,凡此种种在旁人眼中却是深不见底的恐惧。
举手投足之间便是身首异处,轻描淡写之际竟成血海尸山,他不需要兵器,因为他本以是天地间最强的兵器——米邱说得没有错,他此刻已经不是人,而这个世界中以人为灵长,所以他只能是唯一的神。
数千人,竟难越雷池半步,龙骧武卒开始后退,他们发现这个老者是真正的怪物——凡是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身首异处,而且毫无感觉的躯体还会接着向前狂奔,不明就里的脑袋甚至会看着身体面露惊讶。
“琅琊王,你我必须设法杀之,否则军心尽丧战局逆转... ...之前的部署就全都白费了。”
“杀?一个刀枪不入的怪物?老子甚至怀疑他会不会死... ...”
“依我看却未必... ...若是真如他所说,为何一开始不直接催动天人道?”
司徒靖和段归看着眼前信手拈来便是翻云覆雨的杀戮,不由得皆是面露苦涩。
“两个大男人,瞻前顾后胆小如鼠,你们不上,我上——司徒靖,段归,当日只身便敢闯平京皇城的两个汉子,是早已死在那儿了么?!”褚竞雄瞪了她们一眼,提起凝霜流萤就再次扑向了米邱。
司徒靖一愣,是,当日只为一人却敢独闯龙潭虎穴,如今嘴上说为了天下苍生,却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理想,会不会只是他自欺欺人的一个笑话?
“竞雄!”司徒靖反应过来的时候褚竞雄已冲到了米邱面前三尺——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一腔无畏之血,她竟是在场唯一不会被米邱气势所震慑的人。
“小姑娘,老夫收回刚才的话,你,巾帼不让须眉,好!”米邱说话间一指点中了她的眉心,只是轻轻一触,褚竞雄便软软瘫倒。
“老贼,纳命来!”司徒靖刹那间冷静全失——段归本已是个浑身散发着凶戾之气的野兽,而司徒靖的凶煞之气此刻竟犹有过之。
九宫飞星步连连施为,司徒靖转眼已成一蓬云烟,似乎残存于世间的不过是淡淡的行迹,转眼即逝——有道是风从虎,云从龙,是以云烟之中龙牙隐现,恶狠狠直扑米邱咽喉。
他似乎已经忘了米邱刀枪不入。
段归挺枪再上,却似乎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