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梦,在那迷离的梦境里,小虞轻飘飘的向那月白色的水影掠去,蝶翼在翻飞,在月光的印衬下,它灿烂的像烟花一样,东一飘、西一切。
月白色的人影在扭曲,他显然没有料到这么快就会被人发觉,他像一条月白色的烂布一样绕来绕去,却终是绕不出蝶翼的范围。
而此时,另外一处阴影里响起了一声微弱的痛吟,随后,一道黑色的影子携着带血的长剑窜了过来。
“嘶!”
眼看那月白色的人影就要被前后夹击,他却突然硬生生的承受了蝶翼的锋刃,就在血液还没有完全喷出之时,他扭身便逃。
小虞柳眉一皱,正要揉身追上,黑色的宋让却已抢先一步,并且回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美丽的小侍女读出了他眼神里的含义:保护侯子,小心对方声东击西!
黑色的影子像风一样卷过屋顶,紧紧的衔着那月白色的影子,如同附骨之蛀一般奔进那稀蒙的月色中。
小虞飞身而下。
而方才那一阵轻微却激烈的打斗声已经惊起了不少人,姬烈被团团围在了屋中。
光头熊战像头临战的巨熊一样挺在最容易遭受攻击的窗户边,硕大的战锤已经被他提在了手中,他的眼睛发红如血,这是他即将陷入狂怒的姿态。
田立与田重则在姬烈身旁,因为霍巡与姒英不在,田立便充当了近身护卫,他推起了屋中唯一的一张矮案,将它竖在姬烈的身前,并拔下腰上的剑,埋下了头,而田重则拉开了黄扬长弓瞄准着屋外,他并没锁定任何一个地方,而是将箭头上下左右的颤抖,这样一来,不管任何人从任何角度发起攻击,都将在第一时间遭遇他的利箭,而这样的箭术姿态,也从另一个彻面召示着他臂力是多么的强横。
至于那诛邪小鸟,它当然是毫不犹豫的躲了起来,这个怕死的家伙,怎么会有这样的朱雀神鸟?它就不能展现出在面对那条黑蛇时的那种凶狠吗?
小虞从窗口翻进来,险之又险的避过熊战狂爆的一击,然后,一句话不说,默默的站在了姬烈的右侧,如此一来,姬烈才算是真正的被包围了。而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快得让姬烈有些愕然,不过,当熊战冲进来的时候,他总算反应过来了,现在,虎邪剑已被他握在手中,眼睛也警惕的看着屋外。
屋外,月光摇着人影,斜斜的透了过来,田重嘴角一歪,箭头指向影子的最尖端,他呼吸了三下,正准备松弦,因为在这个时候放箭,恰好便可将箭插入来人的头颅。
“别,别别……”
这时,屋外却响起了小黑那慌张的声音,随后,小黑巫官举着双手走到了门口,那一排洁白牙齿在月光下极其显眼。
田立冷声道:“你不是藏起来了么?”
小黑道:“我,我现在是巫官,我得与你们并肩作战。”
“恁地废话,快进来!”小虞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喝道。
小黑窜了进来,畏畏缩缩的一阵东看西看,发现矮案后最安全,犹犹豫豫的凑过来,又对姬烈重复了一遍:“我是你的巫官,我不会再藏起来了。”
姬烈懒得理他,若是他真如他说的那样英勇,那他就不会躲在自己的身后了,这家伙肯定是觉得他藏的房间不安全,所以才跑了过来。
屋外起风了,零零絮絮的风刮起了地上的落叶,飘浮在门口与窗外,气氛越来越冷,外面却没有丝毫动静,恰是这种冷凛,更使人心生不安。
小黑牙齿在打颤,咯吱咯吱的。
小虞狠狠的咬着牙,真想一刀把他切了呀。
“嗖!”
恰于此际,屋外一条人影乍现,同一时间,田重手中的箭脱弦而飞直奔来人,眼见即将来人一箭洞穿,那人却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态,弯身避过了这必死的一箭。
熊战爆发了,翻出窗户,拖着那巨大的身影撞向来人,他高高扬起的战锤在月光下叠出一丝逼人的寒光,想将正弯着腰的来人重重的砸进大地里。
不想,更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人竟在千均一发之际,伸掌在地上一按,身形竟然平射而出,万分惊险的避过了这一击。
“轰!!”
一锤砸下,石破天惊,冰冷而又坚硬的青石板让熊战一锤子给轰成了渣,然后,他片刻不停的抱着战锤疯狂的旋转,想将那还没离开他攻击范围的来人搅碎。
“宋师!”飘身而来的小虞却在这时一声惊呼。
真是宋让。
宋让的身影擦着熊战的战锤不断的飘移,如同怒海中的孤舟,一步一步远离那死亡的漩涡。
而此时,熊战总算停下来了。
宋让并没有在意险些被众人所杀,反而微笑着,称赞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入屋中,摆了摆手,示意屋外已经没有敌人。
小虞奇道:“宋师没有追上那人?”
宋让摇了摇头,反身又向屋外走去,不多时,折身而回,手上提着一个人,那人浑身上下裹在月白色的袍子里,咽喉处有一点红,血迹像莲花一样绽放。
既然已经安全了,小黑便从姬烈的身后钻了出来,绕着那已经死去的人转了一圈,捏着下巴,故作睿智的说道:“这袍子适合月夜行凶,你怎么不留下活口,他现在死了,我们可问不出来什么。”
宋让不说话,眉头却越锁越紧。
熊战蹲下身来,把死人脸上的布扯开,从嘴里扣出一枚黑乎乎的泥球一样的东西,又把那人翻了个身,撕烂他背上的衣物,吐了口口水在掌上,然后在他的背上用力一抹!
从始自终,熊战并没有说一句话,脸色阴沉的像一滩死水,而伴随着他的举动,田立与田重神情越来越凝重。
“阴月卫!”
当那人背上的半片黑色的月亮被抹出来时,田立重重喘了一口气,他的弟弟田重则道:“非是宋先生不愿意留活口,而是留不下,这是阴月卫。”
小虞皱眉道:“他们从哪里来?”
田立道:“宋国,专属于宋侯,是宋侯的影子。”
宋侯,姬烈终于听见这个称呼了,也终于看见了这个人的影子来到了这里,他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苦涩与愤怒交杂在一起,使得他微微的晃了一晃,可他却并未因此而倒下,他紧紧的拽着虎邪剑,来到那死人的身边,合上死人脸上的蒙布,说道:“埋了他,就埋在这院子里。”
但是,却没有人回应他,就连小虞也没有,或许,她还在震惊当中。
姬烈也没有等待众人的回应,他提着虎邪剑,招呼着从角落里钻出来的诛邪小鸟,那小鸟转了下眼睛,“嗖”的一下,飞到他的肩头上。姬烈举步向院外走去,他站在熊战一锤子轰出那个洞口,歪着脑袋看了看,好像觉得这个地方挺合适,慢慢的蹲下来,举起虎邪剑,准备用它把石板下的松土刨开,给那死人挖个坟墓。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在乎他的护卫们在些想什么了,生者当尊重死者,而生与死本来就没有间隔,或许,下一个瞬间,他的护卫也会变成他的敌人,当然,他仍然会举起剑,毫不犹豫的将它插向对方的胸膛,或是对方的剑插入自己的胸膛。
生与死,哈哈……
虎邪剑已经竖起来了,姬烈的脸上却露出了笑意,没有人知道他在笑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可就在此际,他的面前多了一条黑色的影子,那影子用自己的剑架住了他的剑,然后,宋让便跪下来了,跪在了姬烈的对面,他没有舌头,不能说话,他微笑的看着姬烈,收起了剑,探出双手,伸向那个坑。
忽冷忽热的酸意在眼眶里打转,姬烈抬起脖子看着天上的星星,那些东一颗、西一颗的星星一闪一闪,像是一双双眼睛一样,它们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很温柔,很恬静。
当姬烈低下头来时,面前那个土坑已经变得宽广了一些,熊战默默的挥着战锤,并没有使力,如同普通人一样掘着坟墓,田氏兄弟也一样,而极爱干净的小虞就像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她一边用手挖着肮脏的泥土,一边咬着嘴唇忍着眼泪。
“我,我是巫官,我,我要和你们一起……”不知何时,小黑也来到了土坑旁,喋喋不休的重复着他那神圣而又光荣的职责。
……
当坟墓还没有完全挖好的时候,院外传来了脚步声,小黑巫官主动的站起身来,说道:“应该是刚才的声响惊动了店家,我是巫官,我来应付。”
姬烈点了点头,给了他施展口才的机会。
小黑巫官挺着胸膛向院门走去,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套完美的说辞,可是那一套说辞却没有用武之地,当他打开门时,从院外走来的人不是店家,而是姒英与霍巡,这两人去了小半宿,样子很疲惫,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
姬烈淡淡的问他们,去了哪里。
姒英犹豫了一下,答道:“回禀侯子,那妇人果然有问题,我与霍巡去后院厨房没有见着她,在回来的路上却撞见了,她调头逃跑,我与霍巡追上去,可是那妇人却极其狡猾,带着我们兜了大半个景城,最后还是让她逃了。”说完,他看向那已经挖好的大坑,问道:“这是?”
“侯子的敌人,阴月卫的坟墓。”熊战与田立抬着那死去的阴月卫从屋里走出来,光头巨汉看着姒英,冷冷的说道。
……
姬烈流亡,肯定需要一个过程才能达到燕国,因为这一路上会发生许多事,让他更坚强,让他更隐忍,也为以后埋下诸多伏笔。江山肯定会竭力把这段写得很精彩,不过,却不会是很长的篇幅,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抵达,因为本书的主题,还是在去了燕国之后。这一段路程,其实就是拉开这波澜壮阔的画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