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心雅看着卫缦,她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虽说慕容宸真心喜欢的只有苏嫣若一人,但她从来不觉得慕容宸会为她守身。
或许现在会,只是当初……
卫缦笑道:“娘娘觉得,这次的事,陛下是站在娘娘这边,还是站在臣妾这边?”
慕容宸已有拔除连家之心,又怎么会站在她这一边,自然是帮赵剑飞和卫缦让此事不了了之。慕容宸的手段,连心雅太清楚了。
总是在开始选择了不温不火的方式,直到最后才给人致命一击。能有多狠,就有多狠。
时至今日,连心雅也不再奢求慕容宸能喜欢自己了。她想做的,只有保住自己的地位,保住连家的地位。
君王的恩宠随时都可能消失,而自己的家族永远都会是自己的靠山。连家与慕容宸的这场暗战,连心雅选择了连家。
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卫缦竟然还是完璧。
“娘娘若找不到把柄挟持我,还是先行离开的好,免得让人起疑。”卫缦提醒道。
多留无益,连心雅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离开。反正一计不成,还有一计。苏嫣若她不会放过,至于卫缦,这个女人明哲保身的本事比谁都好,不该说的她从来都不会说。
见连心雅出来,木槿急忙跑了进去,却见卫缦一手扶着桌腿坐在地上。她看起来很不好,木槿不知道她怎么了。
“娘娘,连昭仪又说了什么?”木槿走过去问道。
“她没说什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罢了。”卫缦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待我死后,旁人若问起来,你就说我与赵将军清清白白,得此污名,不堪受辱,便自尽以示清白。”
木槿瞬间脸色惨白,忙将卫缦的身子转过来,只见她一只手握着剪刀插在自己的腹部之上。
“娘娘这是何苦?”木槿抽泣出声,怎么也没想到卫缦会选择自尽这一条死路。
“活着太累了,累人累己。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卫缦说这话时声音越来越轻,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个累人的尘世了。
她不答应连心雅的条件,连心雅绝对不会放过她。而慕容宸和苏嫣若定然会因为如何帮助她而头疼。
长期这样拖下去对赵剑飞的名声有害,许知也会受到他人的冷眼和嘲讽。她还不想让这件事发展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因为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是假装有过身孕的人,忽然说自己还是处子之身有谁能信?
很多事情即使是事实也未必会有人信,何况这事听起来这样荒谬。
“木槿,若是见到知儿,你就告诉。我……我一直很为他感到高兴,希望他……希望他能成为慕容王朝名震四野的大将。”
有些话,总是说不出口,只是到这种时候才忽然察觉到,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
好像她已经没机会了,所以才要托木槿转述。
“娘娘,你别再说了,奴婢这就去叫太医。”木槿想起身叫人去太医院,卫缦却拉住了她的手。
用她那只刚刚扶在桌腿上,还干干净净的手。
她其实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木槿只要轻轻一甩就能将其甩开。只是,木槿如何忍心?
“别去,你一定告诉他,告诉他说……”卫缦说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也越来越轻,“你便说,我这一生如何,都是我自己选的。让……让他谁也别怪。”
“娘娘……”
“我已经谁也不怪了。……”卫缦闭上了眼睛,抓住木槿的那只手也松开了。
幼时遇上天灾,她怨过天。后来叔婶将她姐弟二人卖给卫府为奴,她怨过叔婶。
喜欢那个看起来温文儒雅的翩翩公子,为他做了很多东西,却都被卫凝宁拿去向其邀功,向其表白心意。那时候,卫缦也怪过卫凝宁。
被当初的卫巡抚要挟代替卫凝宁进宫的时候,她也怪过卫巡抚。
她这一生,受过很多苦,也怨过许多人,并不曾使她的日子好过些。
这宫里什么都有,慕容宸也愿意给她许多。只是心有戚戚,那份惆怅忧伤的空洞感,用什么东西都填补不了。
锦衣华服,山珍海味,她现在在过的日子其实已经很好了,是她当初想都不敢想的。只是心里难过,除了后来许知仕途顺畅以外,她从未开心过。
活着到底有什么乐趣,好像什么都没有。
决定要死的时候感觉一切空空,很多东西忽然就想透了。现在的她,真的谁也不怪了,也怪不动了。
倘若不是被叔婶出卖,她就不会被送进卫府,她就不会被送进皇宫。她或许早早地就被嫁了出去,整天就在家里织布做饭。许知或许就只是个耕地的,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现在的地位。
没有那些事那些人,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认识赵剑飞。
那是个很善良很温柔的男人,她喜欢他,希望他一辈子都能好好的。
那幅白虎啸山河是为他绣的,送他的那件衣服是她知道他可能会去边境的时候熬夜赶出来的。除此之外,她还缝制了许许多多他的衣服。一件一件的,都摆在她的柜子里。
都不曾亲自量过,她就看出了他的尺寸。她总想着他穿这样的衣服会好看,穿那样的衣服会挺拔。她想了很多很多,也做了很多很多。
只是她,不敢送给他。
怕泄露自己的心意,怕被别人抓住把柄。让许知帮忙送去一件,可以说他是沾了许知的光。可若是把自己做好的都送去了,只怕谁都会怀疑的。
她喜欢赵剑飞,是一件不敢让人知道的事。
可纵使,她还是忍不住在他进宫的时候假装与他偶遇。他明明是个很细心的人,却似乎从来都看不透自己的心思。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她知道赵剑飞心有所属,也知道慕容宸不能成全。所以她什么都不曾奢望,只是想这样悄无声息地喜欢他一辈子。
她只是想这样而已,为什么只是这样都很难?
罢了,结果都是一样的。她这辈子就这么长了,到死也无人知道她的心思,也算是达成所愿了。
这辈子太短了,没一个恋人,没一个朋友,就只能这样了。
只能这样了……
“娘娘!娘娘……”木槿跪在了卫缦面前,“娘娘,您撑着啊!”
耳畔一声声传来的都是木槿的声音,她已无力回应。
傻丫头,哭什么?她向来都冷着脸,对谁都不好。心里总是在埋怨着老天对她不好,总是想着自己的苦,并没怎么关心过木槿。
后来她心灰意冷,整个人都麻木到了不悲不喜的地步,连自己都不关心了。
她真的不值得木槿这样担心自己。
“娘娘,您撑着点儿啊……撑着点啊!”
好累,她已经撑不住了。
感觉木槿在摇着她的身体,她想让木槿不要摇了。可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意识也越来越昏沉。
渐渐的,她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这屋里只剩下了一个为其难过哭泣的木槿 。
“来人,快来人啊!”木槿泣不成声,伸手探了探卫缦的鼻息,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
“娘娘甕了。”
慕容宸和苏嫣若赶到的时候,只看到哭成一片的宫人和卫缦的尸体。
“怎么回事?”慕容宸当即龙颜大怒,怒视那几个守在门外的护卫,“不是让你们看好卫婕妤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息怒,刚刚连昭仪说有事要与卫婕妤说,将卑职等人都遣退了。”
慕容宸挑眉:“你的意思是连昭仪害死的卫婕妤吗?”
“卑职只是如实禀报,并无他意。”
木槿哭过之后,倒显得冷静许多。她揉了揉哭得红肿的眼睛,向慕容宸行了个礼道:“回禀陛下,娘娘临死前对奴婢说她与赵将军清清白白,得此污名,不堪受辱。所以就……就……”
红药得知卫缦的死讯,当场就哭了出来。苏嫣若也没想到自己还是来晚了,他们都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的。
慕容宸闭上眼叹息道:“朕明白了,朕会还她一个公道的。”
苏嫣若不明白,有那么多路可走,卫缦为何偏偏选了死路?
她不明白,这宫里有太多她不明白的人和事了。
再望一眼卫缦,她还保持着自尽的那个动作,腹部和她的手上,满满都是鲜红的血迹。
而她的神色,看起来宁静安详,好像只是在美梦一场。
而那摊在地上的手臂,一点守宫砂清晰可见,那还是入宫时点上的,此刻好像是在昭示着她的清白。
尽管令人费解,但她确实清白无疑。这种宫里特制的守宫砂,自己伪造是伪造不出的。
“你这样,朕该如何同许将军交代?”慕容宸伸手,带着几分怜惜的,好像要去抚摸她的脸颊,却还是在快碰到的时候缩回了手。
“以婕妤之礼厚葬了吧!”
“陛下……”苏嫣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担忧地看着他。她知道,慕容宸此刻心里一定不好受。
“摆驾莲华宫。”慕容宸冷冷道。
他倒要问问,连心雅都与卫缦说了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