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嫣若与慕容宸产生了隔阂，因为连心雅的事情。苏嫣若觉得这事情既然是纳兰海棠做的，那么她就应该给连心雅一个交代。

只是慕容宸却一口咬定不是纳兰海棠做的，让苏嫣若觉得很不甘心。

苏嫣若想，慕容宸连问都没问过纳兰海棠便这样笃定不是纳兰海棠做的，对其实在是太偏袒了。

“陛下为何就是不肯替心雅讨个公道呢？”苏嫣若觉得，慕容宸遇到纳兰海棠的时候，似乎有失公允了。

“嫣若，你还是太天真了，很多事情都是不能看表面的。”慕容宸无奈道，“你的天真只会让你被人利用，只会让你连朕都不肯相信了。嫣若，连心雅她在骗你。朕不愿意承认这点，可是事实确实如此。朕问过海棠，海棠说她将连心雅拉到岸边时，是连心雅自己挣开了她撞像岸边的巨石的……”

“可是，那是心雅自己的孩子啊！她怎么可能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呢？”苏嫣若不可置信地打断了他，“为什么陛下要选择听信棠淑妃的一面之词呢？难道陛下对棠淑妃……”

慕容宸无奈扶额，最后问她：“嫣若，你觉得海棠对朕的态度，可曾表达出一丝一毫的喜欢来？”

苏嫣若一怔，随即摇头。当年，谁都说是海棠郡主在宫廷夜宴上对陛下一见钟情，所以执意入宫，撕毁了自己与赵剑飞的一纸婚约。

可是苏嫣若见到的纳兰海棠，似乎对谁都很冷淡，包括慕容宸。她从未见过，纳兰海棠对慕容宸有过一丝一毫的特别。

“海棠她，本就不喜欢朕，朕也未曾喜欢过她。只是……”慕容宸顿了顿，闭上了眼睛，“那晚宫廷夜宴，朕被灌醉了。醒来之后便见海棠卧于朕身侧……”

苏嫣若怔住，这样的计谋她也曾在戏文里听过类似的。有些宫女为了得到皇帝的宠爱，便在皇帝醉酒之时主动献身。更有甚者，都未曾献身，只是制造了个假象罢了。

“朕才知道自己与她都被下了药，海棠清白已毁，只觉得自己没脸再见儒之了，便同意平南王的安排，入宫为妃。”慕容宸叹息道，“她入宫后一直都很安分，不曾扰乱后宫也不曾与纳兰家的人同流合污。她甚至还劝过纳兰海荣，让他别再阻扰你回宫封妃的事情。”

苏嫣若错愕之极，那时群臣怀疑她孩子不是慕容宸所出之事她也略有耳闻。她只知道后来群臣没有再多言，只当是慕容宸的主意，却没想到是纳兰海棠帮她说的话。

“海棠帮过朕很多，她对朕只有一个要求，她只求朕别告诉儒之真相，她只求朕别再碰她。”慕容宸揉了揉额角，“嫣若，试问这样一个纳兰海棠，有什么理由要去伤害连心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苏嫣若后退几步，跌坐在榻沿。她并不知道这些往事。她对纳兰海棠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他人之口，只有赵剑飞言语中的纳兰海棠是不同的，可她选择了相信了大多数人，她只当赵剑飞是被感情蒙蔽了双眼。

可原来，错的是她吗？

“那日醒来的事情朕还记得清楚，海棠她裹着一床薄被缩在墙脚，她瞪大眼睛喃喃自语然后又拼命摇头。她希望那只是一场梦，可那不是。她是比谁都要强的姑娘，可是那个时候她快崩溃了。她甚至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发簪想要结束性命，最后是朕拦了下来。朕没办法看着一个无辜的女孩就这样去寻死，即使她已经不想活了。”

很多时候，慕容宸看着纳兰海棠活得像行尸走肉一般的时候，他都会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当初鲜活灵动的纳兰海棠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在被下了药送进他房里的那一夜便已经死了。可是慕容宸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更何况一旦纳兰海棠死了，平南王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出手拦住了那一下，从此纳兰海棠再没提过死字。她与慕容宸约法三章，只要是她能办到的事情，慕容宸提出来她都会照办。

但她也有条件，一是别告诉赵剑飞，二是慕容宸不能再碰她，三是慕容宸覆灭纳兰家之时放过纳兰海荣一命。

这些，慕容宸都答应了。只是不管慕容宸想了多少办法，都没办法让纳兰海棠再开心起来。不管自己送了些什么，纳兰海棠都不稀罕。

她想要的，从来都是只有远在边城的那个人。只是那个人，没办法再属于她了。

“你在边城的事很多我都知道，因为朕一直有让人关注着，每隔三天都有人传密函给朕。而和儒之有关的密函，朕都给她看了。儒之受伤她会害怕，儒之立功她会高兴，好像只有那个时候，她才像是个人。”慕容宸长叹了一声，“嫣若，她那样的性子是不屑使这些手段的。你也别觉得是朕什么都依着她，其实她更配合朕。况且……”

“况且，陛下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是吗？即使当日之事非陛下所愿，即使是被太后他们设计的，陛下还是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对不对？”苏嫣若问他。

慕容宸点了点头，毕竟破了她完璧之身的那个人是自己，慕容宸没办法不愧疚。何况，赵剑飞还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很多时候，他面对赵剑飞都是愧疚的。

“她不想让赵将军知道，可是赵将军知道了一定也不嫌弃的，更会执意要迎娶，最后和赵大将军闹翻对不对？她若是真的随了赵将军，不仅赵将军面子上会不好看，平南王府更不会放过赵将军对不对？她什么都为赵将军想着，最终放弃了自己对不对？”苏嫣若说着竟抽泣起来，一是为赵剑飞和纳兰海棠感到难过，二也是为了当初一直误会纳兰海棠而感到羞愧。

慕容宸点头：“确实如此，儒之是那样性情的人，除非是海棠不要他了，否则他不会放弃的。海棠与儒之的婚约，是海棠瞒着纳兰家的人私自定下的，平南王并不同意。也曾扬言若是海棠真嫁给了儒之，那他一定不会放过赵家。”

慕容宸起身坐到苏嫣若边上，低叹道：“嫣若，朕心里就你一个，海棠不过是……”

“我都明白了，是我不好，对不起。”苏嫣若转身抱着慕容宸，在他怀里低声哭泣着。

她以前总觉得，纳兰海棠是配不上赵剑飞的，所以纳兰海棠离开他身边也好。可原来，他们只是一对苦命鸳鸯而已，一直都是自己想错了。

苏嫣若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她只觉得很难受，太难受了。想到赵剑飞和纳兰海棠她就难受，想到自己误会了慕容宸她就难受，想到连心雅，她不可能不难受。

原来，她一直以为是对的，都错了。她以为是错的，对方又未必有错。

人总是会理所当然地以为什么，又总是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的想法都是对的。可真相却未必如此，心里的落差足够让人难受。

慕容宸揉着她的长发，叹息道：“嫣若，你的世界还太单纯，所以你的想法依然天真。这里是后宫啊，即使是亲眼所见都未必是对的。你只是被昔日的姐妹情谊蒙蔽了眼睛罢了。”

苏嫣若自小便被苏甄护得好好的，她能接触到的人其实很少，儿时见过慕容家的兄弟几次，见过赵剑飞几次，后来经常接触的便只有连心雅。

连心雅约她的时候，她们会去人多的地方玩玩坐坐，但连心雅是相府千金，并不可能去多复杂的地方。

一个人的时候，苏嫣若通常都去山中采药，她平日里最常接触的都是草药和病人。所以，苏嫣若的世界其实一直都很单纯。

后来入了后宫，那时候的后宫其实还不算复杂，只是苏嫣若已经难以接受了。

她一心想逃，便逃了出去。外面的世界是复杂的，她见识过了。但更多的时候有赵潇云在提醒她，有赵潇云在帮她处理，所以她见识得不够深刻。

然后又去了飘雪城，飘雪城是个民风淳朴的地方，苏嫣若很喜欢那里，又渐渐忘记了外面世界的复杂。

她有着惯于安逸的思想，只要一安逸了，就会忘记她曾经所见识到的不美好。

以前她很喜欢这样，至少这样她会觉得快乐。可现在，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了，对于后宫的残酷，她不能一味地选择逃避。对于心雅的变化，她不能因为平安地生下孩子又一味地选择忽视。

她不想再误会谁了，也不想再轻信谁了。

她趴在慕容宸的怀里哭着，她想哭过之后自己或许能变得更坚强些。

就当今晚是最后一次软弱吧，以后都不可以这样了。

“阿宸，阿宸……”

她反复地叫着他的名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他。这世上风雨飘摇，或许只有他是自己的依靠了。

慕容宸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嫣若，我在，我一直都在。”

他还在，真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