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场内，蓬蠡队和东山体院附中的比赛正在进行。

随着罗一鸣的一个后排强打得分之后，双方第二局比分战成了21:16，蓬蠡队以总分1:0，局分超5分的大优势领先着。

得分死球阶段，这一次对方的教练似乎也暂时的消停了，熟悉的呼喝声没有再想起。

对方换了个人，上来的人似乎是带着教练说的指示和队友们传达了一下，接着人散开，分别站起了位。

一网之隔的蓬蠡队这边，蓬蠡队的球员在死球阶段也同样是聚在了一起。

东山队那边的情况他们无心关注，此时气氛有些古怪。

对方，甚至包括场外的人都以为他们在庆祝的说道什么，其实不然。

罗一鸣在队友们一过来后，赶忙的就举手说话了。

只是，他的话刚开口，韩晨就斜睨了他一样，看到韩晨本着脸似乎也准备说什么时，顿时让他暂时收了声。

可不是怕韩晨，这个队里，他可谁都不怕，就算对林幕，也只是尊敬。

但谁叫现在韩晨是队里的主二传呢，自从上一场教练安排林幕冲最前头减少了传球后，韩晨现在除了林幕，就是队里最重要的人，掌握着组织和分配球的大权。

甚至很多时候林幕都要受他的调度，这不，刚刚那个球，韩晨不传幕哥，不传周庭，传给他，就是充分的调度了一把。

既然你要说话，让你先说，我真不怕你！

罗一鸣心里吐槽了一下。

韩晨看了一眼罗一鸣后，收回了视线。

罗一鸣还真不是有意要打断罗一鸣，但正如罗一鸣想的那样，现在他是组织调度者，刚刚他确实在行使着他调度的责任。

但也正因为调度，他没给周庭，没给林幕。

给谁不给谁，二传有决定权，教练安排的战术中是说了林幕主导的，但他这个二传也不完全是工具人，他也有自己的判断。

但事情他决定还是要说一说，这是他觉得重要的事。

因此，罗一鸣的问题他暂时的放在后面，先跟林幕解释了下刚这个球的意图和他的判断想法吧。

林幕笑着点点头，拍了拍韩晨的肩膀，赞同了韩晨的想法，并勉励了几句。

韩晨似乎太小心了，正常的战术调度，正常的球而已。

什么时候，队友们，甚至包括韩晨这个主二传都要注意这些细节了？

林幕不由的就在心里多了些思绪。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越是到队伍离散的最后阶段，他珍惜曾经一起训练、比赛，摸爬滚打的奋斗友谊。

他的队友们也珍惜，韩晨尽管还有以后一起共队的机会，但同样不例外。

谁都不想因为什么事情，在最后时间造成隔阂了，因此，韩晨才会如此的谨慎。

林幕虽然感官敏锐，但也无法一个个的去具体剖析谁的心理，不过，如果他知道的话，肯定也是一笑处之。

比赛场上的事，每个位置都有每个位置的任务、责任、权利以及义务，兢兢业业的打球，别乱搞，别对不起队友的付出就成。

至于传球，他更是觉得韩晨小心的过分了。

虽然他教练安排的战术确实他的优先级无限高，场上也有主次。

而刚刚他确实起跳了，韩晨也没有传，到底是谁配合着谁，主次也不用分的那么分明。

虽然韩晨如果按照给他传来打，他也能打，或许打的还不错。他起跳间也瞄了对方的防守空当，把握还是有的。

从这里说，倒是他被晃了一下，不过，他被晃，对方的防守不也是被晃吗，这不就是战术的意义了嘛？！

他之前传球晃人晃自家队友的时候也多的是，韩晨做的对，可不能因为他现在是教练战术定义的绝对攻击箭头而拘泥了。

这个事不算事，比赛也不会因为这个有什么影响。

不过，罗一鸣这里是该说说。

什么问题，自然是刚那一刻注意力不集中的问题，比赛虽然有优势，而且打的也顺畅。但不管因为比赛形势好坏，可都不能犯这样的问题，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可能场中其他球员没注意到，但韩晨是传球手，肯定是清楚的，而他，起跳后习惯性的看了下对场，在没遇到传球后，也顺着球的方向扭头看过。

虽然这之前罗一鸣什么状态他没看到，但就最后打成那样的配合扣球，显然是罗一鸣有些迟滞了。

论对目前队友的了解，但自问不错，罗一鸣的反应和突然起跳的弹速爆发，不止于此。

刚之前，韩晨似乎也想说，但既然韩晨先开口说了他传球的事，那罗一鸣的问题就让他这个队长来说吧。

“小罗，你是……”

于是林幕开口准备说几句。

然而，他话还没出来，罗一鸣已经再次举起了手，直接赶在林幕说话前先开了口。

“幕哥，哥几个，我的错。刚稍微走了些神，那啥，脑子里有些胡思乱想！嘿嘿！”

罗一鸣讪讪一笑，没有因为得分了一俊遮百丑的就过去，很干脆的就承认了刚刚的问题。

“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老韩，韩哥，相信我……”

确实如林幕所想的一样，其他队友刚都在用心注意着跑位和攻防，真是没太注意到罗一鸣的情况，在场上，为什么说要默契，因为大多时候都不可能给人太多的去观察队友情况的时间。

更何况，前排球员盯着传球手，盯着网前都紧张了，哪还顾得上身后的后排球员怎么进攻的。即便是拦网和后排防守配合，那也是后排的地面保障紧着看前排拦网的球员来配合的。

这会儿听罗一鸣这么说，他们也只能是笑笑。

不过，韩晨倒是缓和了很多。

“行了！知道就好，我就不说你了，要想啥，等打完了慢慢想，回头比赛完咱们聊聊也行。场上注意些了！

反正你知道，能不能得分不是考量的唯一标准，虽然刚你得了分，但说实话，没打出你该有的风采，战术首先要打出来，自身的最大化发挥也要打出来……”

既然罗一鸣主动说了，林幕也就没继续说，拍了拍手，“来，继续，老韩，就这么打，拿下比赛！”

“拿下比赛！”

“……”

场中，小插曲过去，比赛继续。

双方十二名球员重新投入到比赛之中，只是，无论是精神面貌和状态气势毫无疑问，大相径庭。

场边，双方的教练和替补球员们也同样差不多。

只是，在这普遍氛围中，也不是没有例外的存在。

在他们整体的沉寂或是欢快的氛围中，显得不太一样，稍有些格格不入。

东山队那边有无所谓模样的球员，而蓬蠡队这边，也有例外的存在。

比如蒋立。

替补席上，队友们手挥着毛巾，偶尔的加油助威，气氛比场上还要更欢腾一些。

而此时，蒋立手肘支在膝盖上弯腰坐着，抬眼看着场内，年轻的一张脸，因为弯腰仰头，都皱出了抬头纹。

16、7的气质小伙子，这一刻的外貌形象，显得有些不太美观。

身边，一声声高呼不由分说钻进他的耳朵，整体的对抗氛围已经不算太激烈。但身边队友们的鼓噪生生的营造了不少氛围。

让他身处其中，不自觉的就有些心跳随之加快。

可是，只一恍忽间，他又不自觉的就有一串串的想法冒出来。

不是他没荣誉感，也不是没有集体感，刚之前比赛开始没多会儿，不论是场下和场上，他可都是全身心投入的。

可看着比赛似乎已经大局趋见明朗，他不由的就又分神多想了。

仍然还是那样，想上场、想靠自己为球队拿下分，想占据一个相对重要的位置，想好好的发挥，让他这贡献自己的力量，而这种情绪随之比赛越近尾声也越来越激烈迫切。

他悄悄扭头望着卢教练，卢教练此时没有站在场边，面色依然那么澹然，正和李教练说着什么。

显然，最后这些时间里，除了自由人正常轮换，可能不太会有多大变动了。

或许温霄卿那里轮到前排他有可能再上一上，但机会也就那么一两轮。

似乎一理头绪，不由的就又有了些烦躁。

我表现的差劲吗？我没有让教练看重的地方吗？罗一鸣的位置都越来越重，而罗一鸣只是这支临时队伍进来的人，甚至打完这次比赛就不会再见的人。

他埋了埋头，他承认，他有些不服气，更有些嫉妒了！

中午幕哥和他聊了些话，虽然不像开导，但他能听出来，是有些关心着他的想法。

让他多少感受到了一些温暖，不得不说，林幕这位大哥，心挺细。

林幕说了不少，说他们蓬蠡队的过往，说他们蓬蠡那些很可能没有多少未来的伙伴们。

还说了，他和他的未来在哪儿，等等。

蒋立也能听的进去，也和幕哥说了些自己的想法，但他可没有真正的坦白过内心。

9岁接触排球，11岁进入鸠兹体校，随着他在体校的地位越来越高，他似乎就在无形中养成了一个执着的信念。

他希望，他所出现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赛场，他都能是主要的人，至少也要是主要的人之一。

当然，他虽然年龄小，但也不是无脑的执着。

省青试训失败，挫折有，打击同样有，但他知道，这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

回体校后，痛定思痛，继续努力。

一场省青排赛，他在和林幕所代表的蓬蠡队比赛中输了，而且被压制的挺惨，他更是奋发着。

苦练，继续苦练，比一般业余球员练的要多的多，而且，他明晰了方向，知道该如何去强化自己的优点，补足自己的短板。

可以说，他苦练的效果真的很好。

终于，他在省队的大集训中成为了最后18人之一，那一刻的他骄傲谈不上，但挺满足的。

临来这次比赛，他自认，在这一个月的蓬蠡队集训中发挥的尚可，即便和省队那些老队员偶尔打的训练赛，他在其中的发挥也尚可。

他抱着希望和期待的等着最后教练确定出赛名单，然而他失望了，他没竞争的过周庭，也没竞争的过温霄卿。

成为了第三主攻，那一刻他就有些心理纠结了。

如果用上场首发都是蓬蠡队老队员这一点来解释，他倒也勉强可以照顾下心理。

可罗一鸣的情况彻底让他拧巴了。

或许，如果，也可能，他真的和幕哥说，能得到幕哥的认可的话，以幕哥的身份，给他建议一下，估计教练能听。

可他开不了口，老李（李峰）都能放下心思配合着安排，他一个连原本蓬蠡队老队员都不是的人，如何开口？

这不是显得自己太矫情，我蒋立是那种人吗？

我到底还差在哪儿？

可回到现实问题，蒋立低下了头，脑海里的想法更多了。

以至于教练在喊他了，他都没注意到。身边队友拉了他一下，他顿时一个惊醒。

“教练！”

赶忙的站起身跑到教练身边，躬着身子凑了过去。

卢林只是用很平常眼光看他，但他就是觉得卢教练的眼神很犀利，让他不自觉的有些躲闪。

似乎教练的眼神能刺透他的内心一般。

好在，没让他难受多久，身边的李教练说话了。

“小蒋，想什么这么入神，喊你准备上场都没反应的！还要不要上场了？”

虽然也是带着些批评的话，但瞬间打破了蒋立自我感受的世界，反而让他轻松了些。

他赶忙的伸手道歉，：“教练，我错了，我要上！”

“拿好牌子，做好准备，去那边看着，再等一个球！”

卢教练发话了，蒋立赶忙就跑到旁边拿起了换人牌，他当然知道要拿谁的，当然只能是温霄卿。

拿好牌子，按照教练的吩咐，他又小跑到换人区，等着下一个球。

他全神贯注的看着场中，即便是他若有若无的感觉似乎有人在看他的背影，或许是教练，或许是其他的替补队员，反正此刻他无暇关注。

这一刻，他努力不分心。

场中，温霄卿已经轮转到前排，场上的比分也在变化，双方各加一分，已经到了22：17。

刚刚他分神了，具体谁得分的他都没注意看，不过，比分优势还在，越是接近局分，显然对蓬蠡队越加有利。

此刻，周庭的发球局。

不得不说，他有些嫉妒罗一鸣，也有些对温霄卿能跻身首发不太澹定，但周庭，却是让他有些感到复杂的人。

按说，周庭身为大主攻的身份，正是他希望的位置，但周庭让起的心思很复杂。

因为他看到的是一个十分十分平和，十分十分努力，十分十分扎实，又十分十分朴实无华，更十分十分兢兢业业的人。

他甚至从周庭身上，看到了很多林幕的影子。如果天赋再好点，周庭完全可能是另一个林幕。

又想远了，蒋立赶忙的收摄心神。

此时，周庭中规中矩的发球再次出手，东山队的后排球员接起了发球。

一攻顺利展开，只是，东山队的进攻让他忍不住就暗自摇头。

那个主攻打二号位，竟然这么实诚，毫无巧妙可言。

打的球也太不把网前拦网的温霄卿和李峰当回事了。

虽然温霄卿个子挺矮，但连他都佩服一点的地方，对方这么矮的个子，真能拦网。

不是他有多好的弹跳，单人拦网的话，基本是白送，但是，他和队友的双人拦网，很不错。

因为他知道怎么去抓时机和队友配合。

他似乎挺善于凑拦网球员，能和林幕配合起来，也能和李峰周庭配合起来。

从这点看，他真的挺有灵性。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就又分析了下温霄卿。

如果不是身高矮了，网上实在没优势，他绝对可以打个合格的攻手，至少也可以成为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保障主攻。

或者是俯身各种扑的灵巧性再好点，让魏潇匀一点给他，或许他也能成为一个合格的自由人。

现在呢，只能叹一声可惜。

这些蓬蠡队的老队员真的不错，但也实在有几分遗憾。

突然，蒋立心里一顿。

林幕中午给他说了蓬蠡队的曾经，说他的这些伙伴们，甚至说过已经离开的那个自由人，是姓华好像。

幕哥的语气里似乎也有几分遗憾，未尽之意，大概就是说这一次比赛，可能就是他们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了。

当然，不能因为这个就去决定位置什么的，教练也不可能只这么想。

但不可否认，到目前为止，这些老蓬蠡队员们都很能打，那么，幕哥的意思是这样吗？

这么一想后，蒋立勐然发觉，似乎真没什么不好接受的啊。

比起他们，我已经足够的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