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放亮,东方吐出鱼肚白。
6月的天,亮的很早。
球员宿舍里,暗色的窗帘布已遮不住屋外的亮色,房间内逐渐明亮。
6点刚过,林幕准时被生物钟叫醒, 就着亮灯都不用开,他轻手轻脚穿好衣服,站在床架旁边推了推还在酣睡的蒋立。
稍微的一个动作,蒋立顿时醒来,一句话没说,一咕噜就爬了起来。
寝室里, 窸窸窣窣的一阵细碎响声,在安静的环境里也没造成多大动静。
几分钟后, 随着房门开了又关,林幕和蒋立两人离开了寝室。
等他们离开后,寝室里的其他床铺上有了些动静。
室友朦胧间睁开了眼睛,看着亮,又下意识的看了看那两张床铺。习惯性的抓起了床头的闹铃看了看后,又习惯性的摇了摇头,打了个小哈欠,接着,翻了个身接着睡。
真是雷打不动,够够的啊。
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劲头,这一天天的还有力气出去晨练呢。
虽然都是为理想和目标在打拼,大家也都是年轻人,可一天到晚的训练,晚上整个人累得浑身酸痛,第二天经常都抬不起胳膊,浑身都像要散架了一般。
还不够累吗?
按部就班,可不能涸泽而渔,多留点力气, 白天冲刺吧!
迷迷湖湖的下意识心里滴咕了几声。
寝室里轻重不一的呼噜声再起。
呼呼呼——
寝室里的无声动静,离开的林幕毫不知情,不过,即便知道了,他也没多大兴趣去理。
早在4、5年前开始,他已经习惯了别人还在呼呼大睡时出门晨练。即便出外比赛,只要一有条件,他也会始终保持着。
每个人的意识和动作各有不同,心里的信念才是促成行动的根本。
他,以及从体校到现在不时在他的带领下参与进来的同学、队友,他们就是这样有着一些信念,也有着决心把信念投入行动,并坚持下来的人。
和蒋立一起汇合了其他伙伴们,接着,一行6人开始了一天的晨跑锻炼。
微风徐徐,伴着清新的植物芬芳气息,直入胸腔,让人不自觉的身心舒畅几分。
轻声笑语间,晨练、早餐, 然后稍作收拾, 赶去训练馆。
新的一天开始!
上午八点, 一天的正式训练开始。
那一天过后,省队的训练节奏变的越来越快了。
从开始时基本以个人和两三配合为主的独立训练始,到的现在已逐渐变的队员间的训练配合越来越多。
而且,配合之间,训练的节奏依然很快,强度愈大,内容也更丰富。
就连休息时间,也变成除了教练喊停,没有多少个主支配了。
“动作快点!再快点!”
“脚底下粘胶水了吗?动弹一下!”
“全力,全力,你留着力气等吃饭呢?!”
“插、夹、抬、蹬,垫球是连贯的过程……”
“……”
训练场上,穿插在其间的教练们指导的高声呼喝时而响起。
队员们在网对面排成两列。一列接一传、扣球,另一列传球。完成一次就绕到另一边队尾,交叉轮换。
球速既快,也重。
每个人都几乎没有保留,把训练当成了真正实战来发挥。
球不时的从手里出来,打在人手腕上,每次都被撞得人生疼。
若是有时候没接稳,球还会砸到胳膊上、肩膀上甚至脸上。
倒地的扑球、救球,和地面的摩擦碰撞更是屡见不鲜,直让球员们蹙眉咧嘴。
“好,接扣结束!换下一项,扣拦。”
一组训练结束,教练们站在侧面、对面观察,组织球员们开始下一项训练。
像这样两组训练之间不休息的情况,队员们已经司空见惯。
队员们咬着牙心里暗自叫苦,但也不得不在教练的指示下,在网前站成两排,两人一组,从左到右一路起跳抬臂拦网,阻拦对面一排球员轻重不一的扣球。
“刘华锋,别只管自己,注意配合,和你队友的配合……”
“韩晨,注意力集中!你那脚底下还要自己把自己绊倒?”
“侯淼,手崩住,要有力,但也不能僵硬。拦网不是就当个墙……”
“魏潇,扣球,扣球,不是让你吊球,你虽然是自由人,但扣球的基本功不能丢了……”
“林幕……尹立强……”
“蒋立……李峰……”
球网一侧,几位教练目不转睛的观察一个个扣球、拦网的球员,铁面无情地指导着,批评着。
集训已经进入中后阶段,分组比起之前已经有很大的变动。
此时的分组已从原来的三组变成了两组。
因为组变少了,小范围配合的训练变的更多,因此,教练们指导起来也变的更有针对性。
当然,他们投入的精力也更多了。
尽管是在旁边看着指点,但不时的帮球员们调整动作,甚至技术素养更好,人更年轻的卢林还经常下场示范。
这一投入进来,更用心,更负责,不比球员们轻松。
一连这么多天,甚至球员们在休息的时候,他们还要经常的讨论训练和集训安排,他们也着实累的够呛。
就连不怎么直接参与训练的冯静,这段时间下来,人似乎也显得憔悴了些。
没办法,这次集训任务,既是球员们的,也是他们的。
好在,集训的时间快到,大致的趋势已经明朗。
排除掉有些已经自我放弃的,和他们大致放弃的那些,目前进入第一梯队,达到理想训练效果的成员人数超过了预设的人员数字范畴。
整体的提高,达到甚至超过了他们的预期。这也让他们有些安慰。
从集训开始,鲁教练只负责抓总,帮他们顶着压力,争取资源,放手让他们这些助教来操作集训。
现在,也不枉鲁教练从集训开始给与他们的信任。
剩余下的事就只到最后集训结束,根据实际情况和数据来确定人选了。
教练们已经安下心开始准备之后的后续工作,可球员们越是到现在,心里越是紧了起来。
除了部分心里笃定的人,可以说,绝大部分人,都没法放心。
40个人,目前还分成两组,一组是绝大部分的新球员和少数几个老球员,另一组则是以老球员为主,逐步加入了进步优秀的新球员。
而偏偏,老球员这一组,现在的人数比另一组还要更多。
20多个人呢,即便是最后省队会有20人的大名单,现在这个人数也多了,必然会有被排除在外的。
何况,还不排除另一组被放下来的老球员和一些看起来不太好的新球员,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断定别人毫无机会。
没准,哪个教练就看中了哪个球员的哪一方面优点。
要知道,组成一支队伍,除了核心和主力几个以外,其他球员都是为了应队伍整体需要而选择的拼图。
拼图的需要,只有最后定型战术的时才会真正的落锤定音。
最近很多人都有私下讨论,在训练中更是提着一口劲,大家几乎都在做着最后的冲刺。
不得不说,到后半段训练起来的热情和态度比之前似乎更好更高了,少不了这些原因在内。
在林幕这个小集体中,同样有着这样的讨论。
不过,林幕倒是没担心这些,他还劝慰着其他队友,按照自己的节奏,配合教练们的节奏来就行。
首先要做好自己才行。
“哔~”
“休息一下,下一组训练,传扣!尹立强,你带人去拿下篮球……”
一声哨响,教练们宣布休息以及下一个训练内容,然后让球员们准备训练器材。
用篮球来训练传球手感,已经正式成为排球队的传球基本功训练的一种,大家都已经习惯。
尹立强带着几个新球员过去拿篮球了。
教练们走到场边,凑在一起,低声的讨论起来。
林幕也和他的小团体走到了场边休息。
“幕哥,还有一周了,你说我能留的下来吗?”
回到场边,魏潇很积极的给伙伴们一人递去一瓶水,接着又例行开始了这几天的老生常谈的问话。
林幕有些好笑的看着魏潇。
他还没开口,韩晨已经先开了口,“我说小魏,你能消停点吗?一天问8遍,你是在确定你的骄傲吗?”
韩晨再次翻起了白眼,“我们这些前途未卜的人都没这么老问呢,你这个被咱们幕哥肯定点评过的咋还这么烦……”
“是啊,小魏同志,你这样可不厚道啊!”
“……”
其他几人也纷纷“指责”。
“诶,我说哥几个,我是真担心好吧?!”
魏潇不以为意,鼓噪道:“幕哥肯定没说的,可咱们不都是这样吗,我问问咋了,咱们可好不容易来一回,谁不想能被确定下来。以往像我们这么大的,可没机会跳的这么狠。”
“好吧,好吧,你问的对!”
伙伴们无力吐槽了,话没错,可林幕不都陪大家一起分析过吗,咋样的情况,就那样了不是?
林幕笑了笑,看着几人“争论”。
他能明白大家的心情,越到最后越是有些患得患失。
其实,林幕很仔细的给大家分析过,从优缺点以及目前省队的人员组成结构。包括已经在省队位置和重要性越来越高的卢林的思路在内。
其他几人不太确定,但他很确定一点,魏潇这里基本没什么问题。
说了不少,但魏潇依然每天都问,大家都听“烦”了,很多时候,真的像是魏潇在自我强调一般。
“行了,魏潇,别吐槽了!”
林幕压了压手,笑着道:“大家都澹定,没几天了,走到这一步,不管咱们最后如何,别让自己遗憾就是。
都有机会,但谁也不能确定,就算我也没法确定。按照正常来训练就是。”
就在林幕说话间,场边另一边,省队的一位工作人员匆匆的走进训练场。
径直走到教练们那边,接着,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卢林跟着工作人员一起,快步离开。
这一动静,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林幕的话也暂时的停了下来,不过,大家也就看下,接着该休息的休息,该训练的训练。
林幕却是想起了之前的时候,说道,:“对了,中午时候卢教练跟我说了,下个礼拜可能我们会有新安排,咱们几个可能都在,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啥事?”
韩晨想了想,问道:“是U17的事吧?”
林幕点点头,“嗯,应该是这次要省里派人牵头,对咱们会有些安排。”
“安排?包括我们?”
魏潇脸上一喜,不过,问完之后,他似乎想起什么,顿时有些沮丧:“好像不能吧,我记得这个比赛的规则,参加的球员不能是注册的专业运动员,我和李哥原本就是省青队的,已经是国家体协注册的专业运动员……”
“规则改过了!”
李峰摇了摇头,解释道:“上次在金陵我们打比赛的时候,碰到过不少省市青年队的。现在的规则应该是适龄非职业运动员。只要年龄合适,没参加过联赛的应该都行。”
“差不多是这样的!”
林幕点点头,:“打进全国赛前是我们蓬蠡体校,到时候代表单位也是,不过,人员……”
林幕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当时的14个人,后来变成了12个,一路以省里小透明的姿态冲出了分区,冲到了最后赛事。
虽然体量和级别都不高,但总归是全国赛事,对于很多从小就打排球的人来说,可能是他们一生中最高端的时刻。
可现在,不知道,能继续和他一起走到全国的还有几个。
努力了,付出了,能不能收获到,甚至能不能有资格去寻求收获,这种种,不免让人有些唏嘘。
林幕在复杂,李峰和韩晨二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林幕的心情,他们心里也不由的有些情绪在涌动。
都是曾经朝夕相处的伙伴,那一天天的训练,积极奋进,大冬天依然挥汗如雨的时刻,太多了。
他们都和林幕想的一样,最后走到那个赛场的,还不知道,最后都会有谁,还能有几人。
不公平吗?
几人有些沉默。
……
就在林幕这边想着公平不公平的时候,在另一边同样有人在想着公平与不公平。
而且,他更直接,已经宣之于口。
省队鲁教练的办公室里,
之前离开训练馆的卢林,正在这里。
一张木沙发上,他坐在鲁教练身边,他们的身前,一张木质茶几,茶几的对面是一位年龄40上下的中年。
此时,卢林脸色有些不好看,正“质问”着对面的人:“刘处长,这公平吗?这样的安排,让以后的地方体校,还如何去开展工作?又哪会有体校会全身心的投入进去?”
鲁教练不发一言,面色平澹的看着对面的刘处长。
刘处长面色严肃的看着一脸“怒容”卢林,眉头拧了拧。
良久,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卢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