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冢之下。

伴着屡屡朝阳，一抹颜色鲜艳的血液挥洒半空，双膝跪倒在地的陆孤瞻没有丝毫犹豫，一剑扎破了自己的颈动脉，并趁势将剑刃桶穿脖颈，一扎到底。

顷刻间，血流如柱，瞬间就染红了他的大半身子，口鼻均溢出鲜血，望向渐渐逼近而来的身影，陆孤瞻目光逐渐变得模湖。

此刻的他没有后悔，反倒是有些解脱。

“孤瞻！

！”

一手入怀，老顽童右手快速连点陆孤瞻周身要穴封住出血，但却无济于事，扎破了颈动脉，现在的陆孤瞻便是神仙都难救。

血，并没有因为他的出手而减少流出，反而因为堵住的穴道愈发的快速涌出。

仰头努力看清来人的样貌，陆孤瞻咧嘴一笑，露出了掺满血液的牙齿：“咳咳咳.......师叔祖，弟子不孝，给您丢人了.......”

“说什么胡话！你说什么胡说！？闭嘴！不许.....再说了......”

周伯通手忙脚乱的上下其手试图想要止住陆孤瞻身上的血洞，可发现越捂，那血就越发流得猖獗，是啊，血即是水，又怎么可能捂得住呢。

“师叔祖，不要难过，不用悲伤，弟子活不成了，来世，我还要做您的弟子，做全真教的弟子，只是可惜了，没能踏上先祖走过的道路，弟子......还是有些不甘啊.......”

此刻陆孤瞻的声音已是渐渐变得低迷，若不是周伯通功力深厚，这句话绝无可能听见。

“能救，能救的，你还年轻，想追上我师兄，你自己去追，百草仙！

百草仙！

救救我的弟子！

”

不知想到了什么，周伯通一手捂着陆孤瞻脖颈上的血洞，一边扭头高声大吼。

他记得，东丈身边有个神医，那便是百草仙，世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却知晓，此人医术当世无敌，这是他现下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话没说完，就觉手背微微一湿，却是陆孤瞻将手搭在了自己手背之上，低头看来，就见陆孤瞻疲惫的摇了摇头，轻笑道：“师叔祖，您终于承认我是您的弟子了........”

周伯通闻言一愣，是啊，自己传授陆孤瞻武艺之时绝口不承认是他的师傅，只说是代兄传授，即是王重阳，此刻心急之下这话却是脱口而出。

听罢狠狠点了点头：“你就是我的弟子！是我周伯通的弟子！母庸置疑！百草仙！

”

对陆孤瞻，周伯通无疑是下了很大的心血，因为这个少年的悟性实在是太过难得了，且完全是为了先天功而生，也将他视为全真教最后的荣光，谁知还没成长起来就要遭此大劫，换谁身上都不好受。

不待周伯通继续扭头吼叫，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让周伯通直接就怔在了原地。

“他死了.......”

不知何时，东丈已然站在了周伯通身后，随行的，还有百草仙、人厨子几人，而出言的，正是为首的东丈。

别脸看去，周伯通的身子竟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那双有神的眼眸当即失焦，只见此刻的陆孤瞻已经脑袋一偏，身上的热量如潮水般褪去，眼睛紧闭，呼吸，断了。

望向嘴角仍旧挂笑的得意弟子，周伯通悲从中来，一行老泪不禁划过面庞，双手捂住陆孤瞻的脑袋往自个胸腔贴来，无声的嘶哑低吼：“我的弟子啊........啊啊啊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这一幕不禁将悄悄走来的小龙女、黄蓉两人看得动容，皆不忍的别过脸去。

兴许是太过难受，小龙女悄声走到东丈身后，双手握住男人的手掌，将额头轻轻抵在男人的肩膀上，闭目不语。

“为什么会这样.......”

探手揉了揉龙女柔顺的头发，东丈轻声回应：“这就是江湖啊........”

“东丈，我们，退出江湖吧........”

反手握住女孩的柔荑，东丈目光穿过山谷直视荒凉的碎石地，点了点头：“嗯，一个月后，咱们回家......”

“好。”

没再说话，东丈一手拉着小龙女的小手，径直穿过周伯通身旁往谷外走去，张一氓等人见状稍愣片刻，随即也踏步紧随其后。

“节哀....周大哥。”

郭靖此刻捂着肩上的伤口来到周伯通身前轻声宽慰，神色有些复杂的盯向了渐行渐远的东丈一行。

“东丈.......”

没有理会郭靖的劝慰，周伯通忽然抱着陆孤瞻的尸身站了起来，直视对面那个孤傲的背影道。

闻言没有回话，男人止步，侧身看来，随行的众人亦是扭头回望面无表情的周伯通。

“华山之战，你我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目光直视男人，周伯通一字一句沉声宣战。

静静的看着后者，东丈审视了许久，继而扭头继续前行，决绝的话语随之传入身后。

“好。”

望着渐渐消失不见的东丈一行，郭靖悄然走到周伯通身侧，轻声道：“周大哥，你们，何以至此啊.......”

摇了摇头不再多话，周伯通抱着陆孤瞻走向与东丈相反的位置，道：“兄弟，丘处机他们，交给你了......”

“您这是要......？”

郭靖有些担心的上前两步。

却看到周伯通背对着他望向了天边的艳阳：“孤瞻说，他是为了师兄才入的全真教，师兄是他唯一的明灯，现在他死了，也该让他去见见师兄了........”

话毕，周伯通一步一步走向后崖。

郭靖两夫妇知道，他这是要将陆孤瞻葬在王重阳身旁，以满足弟子生前的遗愿，是以也没有再次出声劝留。

东丈走了，周伯通也走了，这一役，并没有输家，因为大家都是败者。

陆孤瞻败了自己的生命，东丈，败了自己的友情。

深深叹了口气，郭靖望着一地的狼藉，遂收拾心情踏步走向凉棚底下的全真六子：“走吧，蓉儿，咱们还是先行将六位师叔接回襄阳医治才是。”

“好。”

.....................

蛇谷。

东丈一行走在密林深处，全员无声，队伍静得可怕，便是平时不消停的韩无垢、人厨子都不敢随意出声，因为都看出了走在前头的那个男人此刻心气不高，是以谁都不敢去触他眉头。

“东丈......咱们现在要去哪儿.......”

紧紧握着男人的掌心，龙女偏头看向前头的男子轻声问道。

紧了紧女人的小手，东丈忽然露出笑意：“别担心，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龙女了解这个男人，只是强颜欢笑罢了，不是不苦，你只是从来不喊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