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无限好,黄昏同样也可以很好。只要一起坐在窗前看风景的人,是住在心尖上的那一位。
夏蝉冬雪、春雨秋叶。
独自看景,越美越伤怀。
若有人陪伴,老去之后的记忆中,就会留存着撑伞的手,喂瓜的勺,系围巾的关切,堆雪人时的笑容……这些美好的瞬间,都要两个人才能完成。
曾几何时,与她也是这般。可婚后,随着一年年过去,她的性格越来越极端。
锅碗瓢盆砸落一地的声音,蓦地在何繁耳边响起。
不由的,眉头紧皱起来。
“何繁,如果你踏出这张门,我就跳下去……”
女人赤着脚站在窗台,神情柔弱而又憔悴。瞳孔深处蕴着无限的祈求,如同溺水的人在渴望着救命稻草。略带婴儿肥的脸颊,泛起病态的苍白。
何繁心脏拧了起来,那种窒息感,让他喘不过气。
……
金灿灿的夕阳透过窗户,洒落在沙发上。少女瞅着窝在自己怀中睡着的少年,兔牙轻抿着,笑吟吟的脸蛋儿上闪过一抹狡黠。
纤秀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少年鼻子,过两秒钟松开。然后又捏住,再松开……周而复始,似乎不会厌倦。
然而,她却发现,少年的额角,忽的快速渗出细密冷汗,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
“冬妍,陆冬妍……!”
蓦地,少年睁开双眼。
他瞳孔之中的惊慌几乎要溢满出来,视线中映照出少女愣愣的小脸,张开双臂猛地将其搂进怀里。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视线竟是有些模糊。
小鹿儿呆了呆。
“妍妍在、妍妍在的,别怕别怕,乖哦……”
她用最最轻柔的嗓音,在何繁耳畔糯糯的哄着。多少次深夜噩梦惊醒,那种要被虚无吞噬的感觉,她明白有多可怕。
“我不会再让你变成那样的,不会的、不会……”
何繁自言自语般喃喃着,感受到那真切的夏日闷热,慌乱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少女轻抿着兔牙,噩梦跟自己有关系嘛?
不过,她却没有去问何繁梦境的内容。
每次噩梦惊醒,陆冬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把梦遗忘掉。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希望何繁去复述一遍痛苦。与他的感受比起来,自己那一点点小小的好奇心,根本算不了什么。
“何繁……”
小鹿儿像煮熟的糯米团,用软得不能再软的声音,抚平他最后那一丝不安:“妍妍向你保证,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一定、一定最最喜欢你了!”
“冬妍……”
何繁拉住她细嫩的小手,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记住我的话,最最喜欢的人,一定、一定要是自己才可以。只有懂得如何爱自己,才可以更好的爱人。”
他从来不怀疑陆冬妍对自己的爱,无论在哪一刻,都是如此。
可若爱一个人到了云端,又视自身如尘土,这就是缺乏安全感的根源。
“哦?”
少女呆愣的挠挠头。
“不准‘哦’,要说知、道、了!”
何繁捏住她的脸颊,一字一句道。
这很重要。
“猪、到、啦……”
小鹿儿糯糯回应。
“你等一下哈。”
陆冬妍说着,跳下沙发,从洗漱台接来了一盆温水,小手攥紧拧干毛巾,给何繁轻轻擦脸。
“我自己来。”
“不可以!”少女却是摇摇头,小嘴鼓起:“以后我也会有做噩梦的时候,你会让我自己去擦浑身的冷汗嘛?”
“我不会让你做噩梦。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夜里也一定都是美梦。”
何繁像是安慰陆冬妍般郑重的说着,却更像是让自己能笃信这番话。
“是哦,这三个月我都很少做噩梦了呢。”
少女搓干净毛巾,端着脸盆去倒水,喃喃的感叹声从洗手间传来。
“以后一次都不会有的,一定。”
何繁眸光笃定,起身去了厨房。
“我来我来……”
“一起吧。”
“你休息休息。”
“陆冬妍,我有那么脆弱?”
“唔,好叭,那你负责洗菜切菜,做菜的任务就交给我,你可千万别碍事嗷。”少女挽起衣袖,小脸蛋儿泛起嘚瑟。
何繁无奈,她的厨艺进步太快了。
明明两个月前她还是个厨艺白痴,连一碗面都做不好。可现在,每一样菜品,几乎只要看过一次,就能得心应手的做出来。
或许,这就是天赋吧。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何繁,跪伏于本小姐的厨艺之下叭,桀桀桀……”
“偷偷看网文是吧?”
“唔,上次游戏维护,就看了一点。哎呀,这不重要啦,重点是要崇拜我的厨艺,知道不?”
“你玩游戏要是有做菜一半厉害就好了。”
何繁决定不让她这么嘚瑟,得谦虚一点。
然而下一秒,他就输了。
“鹿儿大小姐,您做的菜,属实是天下第一美味。”
面对抄着锅铲的小河豚,何繁果断认怂。
“哼,不诚实,我只能算天下第二,我师父才是天下第一。”少女挥了挥锅铲,酒窝里却是甜丝丝的笑。
她的师父,自然是李女士了。
“我妈是你师父?那也就是说,你拜入我妈宗门了?”何繁抓到了破绽。
“啊?”
少女呆呆的,小嘴微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你居然敢让少宗主跪伏于你,成何体统?”
何繁气势一下就上来了。
小鹿儿气弱,糯糯道:“何繁,你跟叔叔还有外公一起学钓鱼好不好?”
哼哼,等你成了钓鱼佬,到时候敢不听话,就用锅铲子狠狠拍你的腚嗷!
“呆瓜,真当他们翁婿俩,是因为钓鱼才怕老婆啊。”
这妞小脑瓜是咸是甜他一清二楚,还能不知道她想啥?
何繁捏了捏她的脸蛋儿,轻笑道:“其实他们就算不钓鱼,也怕老婆。”
陆冬妍:“……”
还以为这家伙要说出什么很暖心的话呢,嘁!
两人在厨房忙碌了小半个钟头,晚饭做好了。
糖醋里脊、小炒白菜、紫菜蛋汤。色香味俱全的两菜一汤,荤素搭配,刚好够两个人一顿吃完,也不会剩菜到明天。
晚饭间,何繁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曹倩,赶紧摁下通话键。
“何繁,冬妍穿的汉服已经做好了!”
“行,你明天带着过来吧,地址是鹿北公馆……”
何繁把新家地址告诉了她,毕竟明天还有很多家具要送过去,必须全天候都在那儿等接收。
“小鹿儿,明天穿汉服拍照。”
何繁咧了咧嘴,总算是赶着在开学前,把汉服给生产了出来。
虽然还没有看到完成品,但何繁知道一定不会太差。因为曹倩每一步,都跟自己发过照片,商讨过该怎么改,才更符合现代审美。
总之,何繁光是脑补少女穿汉服的模样,就惊艳的连干三大碗饭了。
“汉服么?电视剧里面的那种?”
陆冬妍昂着小脑袋,汉服的生产过程,她还一点儿不知情呢。
“嗯……怎么说呢,这得看是哪种电视剧了。”
何繁想了想,说:“如果是历史正剧,里面的服装肯定要比咱穿的更具考究,也更正式。至于古装偶像剧的话,就不如咱那么正宗了。”
“哦哦,就是介于两者之间嘛。”陆冬妍嘴角挂着饭粒,道。
“对,”何繁颔首:“总之就是形制与美观兼具,任何东西想要推广起来,一定是要符合当下社会审美的。不然再怎么去推崇,没人穿也只能活在书本里。”
“啰叽叭嗦……”
何繁:“?”
唉,这妮子越来越不好带了,糟心呐。
饭后,陆冬妍收拾着碗筷去厨房。水声哗啦啦响起,何繁这才想起,洗碗手套没有买。果然很多东西在用的时候,才会忘记。
“起开起开。”
何繁走到洗碗池前,把她给挺开。
“干嘛啦,跟你讲,别妨碍我做事吼,你酱紫真的很机车诶!”
“看你的偶像剧去,忘记买洗碗手套了,我来洗。”
少女小手很嫩,不戴洗碗手套的话,容易被洗碟剂伤手。
“你也会伤手的啊。”
陆冬妍不服,想挺回来。然而她这小身板,哪能动摇何繁。
“我皮糙肉厚,能一样吗?”
何繁瞥了她一眼。
你的嫩嫩小手要用在正途上的,洗碗洗糙就可惜啦。至于什么是正途,嘿,不足为外人道也……
“当然一样啦。”
然而,少女却嘟囔着:“你的手最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捏我的脸儿,洗碗洗糙就可惜啦。”
好家伙,你也知道我脑花咸甜了?
晚间八点,陆冬妍准时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
“何繁,来陪我看电视!”
“好好好……”
何繁倒也习惯了,前世陪着她不知道看过多少偶像剧。反而一起看剧,是最轻松的时候。
因为她沉浸状态不吵不闹,很乖。
即使何繁对剧情不感兴趣,但瞧着她看剧时的可爱侧脸,就有一种闲适与宁静。
少女横躺在沙发上,小脑袋枕着何繁的腿,一头湿漉漉的乌黑秀发垂直而下。
因为明天要拍照,所以今天洗了头。
何繁一手拢住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拿着吹风机,把温度调整到适中,风力则是最小,慢慢的吹着。
这样的风力和温度,想要吹干头发,需要的时间长一点儿,但噪音相对小一些,不会影响她看电视。
况且,何繁也愿意被她的小脑袋枕着。
每天两集,十点钟准时结束。
“叭唧~晚安啦,小小何。”
小鹿儿在何繁侧脸啃了一口,乖乖去睡觉。
“小小何也是你叫的?”
何繁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儿,现在都不用苦口婆心的劝,就懂得早睡早起了。除非特殊情况,几乎没有晚于十二点睡的,这是一种向好的改变。
他不是什么小年轻心态了,觉得轰轰烈烈的爱就是最好的。最让何繁开心的,不是陆冬妍表现得如何爱他,而是爱自己。
虽然对自己的身体健康负责,这是最基本的爱。但哪怕一点小小的转变,都足够让何繁开心得不行。
自然也不能宽以律己,何繁也早早的睡去。
翌日晌午,两人来到新家。
家具已经陆续的搬进来,经过布置之后,更有家的味道了。
十点钟的时候,曹倩背着包来到了家里。
“嚯,你们小两口的爱巢,布置得不错呀。”
环顾一周,曹倩不由感叹,狗大户啊,上个大学直接在学校旁边买房,这手笔几个人能做到?最气的是,这钱还是他自个儿赚的。
曹倩怎么说也算个中产家庭,老爹也认识不少大老板,但子女辈能有何繁这种能力的,着实没有。
没办法,站在她面前的是挂壁。
“什么嘛……”
小鹿儿脸蛋有点点红,才不是爱巢呢,现在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巢。
“哟,你脸红啦。”
陆冬妍:“……”
她好像听过这句台词,小表妹小玥好像也一脸痴憨的对自己说过。为什么这些女孩子,总喜欢看自己脸红啊?
“冬妍,看衣服喜欢吗?”
曹倩从背包里拿出汉服,敞开之后,华丽丽的映入眼帘,少女顿时杏眸灿灿。
“这可是一路经过你男票把关的,好看吧?”
陆冬妍点头如啄米。
何繁也相当满意,上衣是明代形制的方领对襟衫和短袖,下装则是褶裙。从上至下由勿忘草蓝渐变成纯白,风格素净淡雅,完美契合少女素面朝天的清新。
“换上康康。”
何繁光脑补,都无法想象出少女穿这一身衣服,会有多好看。
“嗯嗯!”
陆冬妍抱着衣服回了房间。
半晌。
房门打开一点点,少女的小脑袋探了出来,看着曹倩:“衣服背后的带子系不上,倩姐,帮帮忙鸭……”
“我不会系啊。”
曹倩当即说道。
“肿么可能!?”
陆冬妍杏眸圆睁,才不信呢!
这衣服就是你设计加生产的呀,而且系个衣带而已,多简单的事情,怎么可能不会?
我陆冬妍可不是个傻瓜。
何繁在心中给她点了个赞,懂事,加鸡腿。
“我会。”
理所当然的应了一句,何繁走进房间,把门给关上。少女脸蛋像是小茶壶,坐在床沿一动不动,乖巧的像是一只小鹌鹑。
别看平时勇勇的,实际上小鹿儿保守的很。
何繁给自己系的话,是能看到小衣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