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道人和李恒方走出景运门时,那边的内讧已经结束了,地上横七竖八地摆满了大顺士兵的尸体。
刘宗敏和李过骑在马上,骂骂咧咧。
“他妈的,难怪皇上分给李岩美女,他一口回绝不要啊!”刘宗敏气哼哼,“他其实是不敢要。有这么厉害的婆娘,他敢吗?居然不顾一切拼命向我攻击,要不是刘爷我手脚还算麻利,换别人可能要吃她的亏呢!”
“刘爷英雄盖世,红娘子那只母狗怎么可以和你这只老虎相比啊!”李过在一旁吹捧,“我都见到了,她那咬牙切齿,仿佛要吃人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只发怒了的母狼。不过他什么招数都使尽了,刘爷还是稳坐钓鱼台,球毛也没伤到一根!”
“你还别说,老刘我也差点吃了她那飞镖的亏,”刘宗敏摇了摇头,“辛亏她的这种暗器都已经用在了其他人身上,身上应该只剩下一枚了,要是多有几枚连续地发出,我都不敢吹嘘每一次都能用刀磕飞呢!“
“要不怎么说刘爷您英雄了得呢?”李过继续吹捧刘宗敏,“要是我,恐怕已经遭毒手了。你没看见那些被飞镖伤到的士兵们,哪一个不是一招锁喉呢?”
两个人正在议论,那一边却有人在大喊:“大顺皇帝驾到——”
两个人急抬头,还真的是李自成到来。
“这——,”刘宗敏怔了一下,“我们奉命剿灭叛贼,但战场还未打扫,太危险了啊,皇上你怎么来了?”
“怎么来了?”李自成气愤愤的样子,“明朝的旧臣、宫女统统留不得,我要你们杀了红娘子后,把那些明朝旧官员以及嫔妃、宫女等统统处决掉!”
“怎么了?”
“你们不是劝过,要我纳前朝的费妃吗?刚才,她把我的双喜刺死了,”李自成的眼睛红红的,“你们都知道我年过四旬,膝下无子,视双喜如同己出。双喜是在无意中替我去死啊!”
“有这样的事?”
“费妃刺死了双喜,上吊自杀,影子被宫灯投影在纱窗上,才有人发觉了!”李自成说,“你们回去就杀掉那些明朝官员和他们的家眷,不过要留下一个人!”
“哪个?”李过问。
“刘襄,”刘宗敏不解,“为什么?”
“我决定两天后东征吴三桂,要拿吴襄的人头来祭旗!”
无极道人和李恒方看到这里,又开始念咒掐诀了,天地立即馄饨了下来,他们胸腹上的太极图案跟着旋转了两圈,时间的大书立即就把两天之后的事打开了——
眼前,李自成数万大军正集中在永平城整装待发。战旗云集,军威雄壮。
中军一座高台,台上,一面“顺”字大旗猎猎第招展。
李自成站在高台上,他的身后是牛金星、刘宗敏和李过。
“这是怎么回事啊!”李自成看了看牛金星,又看了看刘宗敏和李过,“快到祭旗的时候了,军师为什么不来?”
“自从前天晚上杀了李岩,宋军师似乎一直都是病殃殃的样子,话也很少说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牛金星回答。
“莫非宋军师认为皇上不该让丞相下令杀了李岩?”李过说。“他平时和李岩是很有感情的!”
“到底来不来啊,不来拉到,”刘宗敏急躁起来,“几万人马都聚齐了,差一个宋矮子,老子一样砍下吴三桂的爹那个狗头!”
李自成在高台上来回踱着步。他越走越急,越走越怒气冲冲。
马蹄声响起,李自成抬头看去,却不是宋献策,是自己派出去的两个亲兵。
“怎么了,”李自成赶紧问,“宋矮子好大的架子,你们还是没有请得他来吗?”
“禀圣上,我们把军营都找了个遍,没有见到宋军师!”
“那他去了哪里呢?昨天他还对我说过,千万不要对吴三桂贸然出兵。如果吴三桂打北京,那就对吴三桂不利;若我们去打吴三桂,则对我们不利呢!”
“听守城的士兵说,”一个亲兵回答,“宋军师在我皇动身来永平后不久就一个人骑马出了阜成门,说是要到月坛占卜大军出征的吉凶!可一去之后就不见转回。我们到了月坛,却没见他在那里!”
“早晨出发时到现在已经三四个时候了,他要是逃离了,可能已经跑到了百里开外!”牛金星掐着手指,“也许他见皇上杀了李岩,怕受到什么牵连,就选择了出逃!”
“什么?”李自成突然暴怒了起来,“我待宋矮子不薄,他会为了李岩被杀而逃跑。他奶奶的,十几年的辛苦都过出来了,这些人怎么就不能与我共同富贵?”
李自成说完,把脸转向了自己的将士们。
“将士们!”大顺皇帝声若洪钟,“我们进驻北京城不过月余,本以为明朝崇祯身死,各路可以传檄而定,高枕无忧了。哪知道我们不顺啊,先是吴三桂的妻儿逃脱,接着便有李岩谋反,李双喜被杀,现在宋献策也失踪了。接二连三连三的怪事,莫非是那个崇祯阴魂不散?不,这一切都与吴三桂有关。是吴三桂口里说要投降我们,用的却是缓兵之计。他在那一边杀我将领,取我关隘;这边派出细作进入城中,探我虚实,乱我军心,让我们大顺国民不得安宁。不早除之,早晚必成我大顺之患。现在我宣布,把吴三桂的父亲吴襄押上来祭旗后,即刻出发,向山海关进攻!”
一阵躁动后,吴襄被五花大绑着,押上了高台。
无极道人和李恒方隐身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切。
吴襄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蓬头垢面,瘦骨嶙峋,走路一跛一跛。他应该知道自己死期到了,见了李自成等就横眉怒目。
“什么狗屁的大顺皇帝啊,碰上我儿三桂,你们不顺的日子就在眼前!晓事的把吴爷放了,我叫吾儿饶你们不死。他能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你们这些毛贼出身的家伙能够抵挡吗?”吴襄大喊。
“老杂毛,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刘宗敏骂了一句后,上前一把抓住吴襄后面的衣领,从上往下用力一压,就势对准他两只膝盖弯后面咚咚就是两脚。
咚!吴襄一下子就跪倒在那面“顺”字大旗下面。他痛苦地低着头,挣扎着要勉强站起身子,喊了一声:“三桂吾儿,给爹爹报……”
吴襄咚话显然还没有喊完刘宗敏的腰刀早已霍地一声出鞘。刀柄被主人的双手紧握,刀刃横扫秋风,如同一片波涛明晃晃奔向吴襄后颈。
咔嚓,接着是咚的一声,刀起,透露落地。
吴襄圆睁着双眼的头颅便骨碌碌在台子上滚动。后来头颅不再转动了,那双瞪圆了的眼睛却还在直溜溜转动着,转动着……最后慢慢停滞了,却依然两眼鳏鳏,保持着愤怒。
三军突然无声,四周重叠罗列的青山寂寂。
吴襄颈子上的血突然往外喷涌,如同冲天的火焰,直溅那面“顺”字大旗。
无极道人和李恒方看得明白:吴襄的灵魂在那颗头颅不再转动时便出了窍,旋转成了一个风的柱子裹卷在祭祀台上,祭台突然昏天黑地,风柱子却在摧枯拉朽。里面似乎站立着一个恶魔,要见神杀神、遇佛杀佛。
“哎哟——”牛金星只来得及叫喊了一声,便把持不住自己的身子,从台上被风提起,扔下,砸进了台下叫喊着的人群中。
“保护皇上!”黑暗中刘宗敏和李过急步上前,紧紧抱住了被吹得偏偏倒倒的李自成。
好在风的目标应该只是那面大旗。它裹紧大旗,越裹越紧,然后拼命地摇动。
大旗被吹得哗啦啦,旗杆咯吱了几声,便从鲜血溅满的地方咔嚓嚓断裂。
断裂下来的旗帜和半截杆子被扔出了好远,才被一棵高高的槐树伸手接住。
“他妈妈,你就是变成了厉鬼又能怎样?”李自成看着旋风离开了,走远了,在祭台上咚咚地跳脚,“还不是惩了一时之愤就逃离了吗?”
刘宗敏却把大手一挥,带头大喊“打下山海关,杀死吴三桂!”
“打下山海关,杀死吴三桂!”士兵们连续呼喊了几句,似乎是在向刚才那股旋风示威。
“牛丞相——牛丞相——”这时李过突然发现牛金星不见了,便叫喊了起来,“牛丞相哪里去了?”
李自成和刘宗敏也发觉牛金星不知去向,跟着放开喉咙叫喊:“牛丞相——牛丞相——你们谁见到牛丞相啊!”
“哎哟——哎哟——”台下的军阵中有声音传来,人们才发现那里一片慌乱,两三个士兵一边叫喊着,一边从地上狼狈不堪地爬起。
最后爬起的是一个圆滚滚的肉球,鼻歪眼斜,脸上肿胀,红一块青一块的,已经认不出人来了,身上却穿着牛金星的官服。
“哎哟——”那个肉球还能说话。声调是变了,倒还有些像牛金星。
“哎哟——”真是牛金星。他又叫了一声后,咧了咧嘴,痛苦地喊,“皇上啊!还……还是暂缓东征吧,吴……吴三桂的事,再从长计议啊!”
“为什么?”李自成问。
“大军未发,大旗先……先折,不是吉兆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