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嘛,既然罗渡河那边的战事已完,江如之他们即刻就可以渡江,”郑回笑着说,“那就意味着李元贞手下就只剩下了胡虎这六千人马,他们也就只有全力攻破二爷驻防的龙尾关这条路了。我来这里,只为了看看江如之他们怎么在对岸畋猎,也看二爷如何如何坐镇龙尾关,歼灭胡虎的残部!”
“军师尽管放心,”阁逻诚大声地说,“不要说六千,就是有六万唐军一同到来,我也敢保住龙尾关固若金汤!何况我面对的,是一群惊弓之鸟啊!”
“那好,”郑回郑重地说,“二爷能拦住对方这六千人马冲击,那关前这一片凹槽,就是唐朝官军的葬身之地!”
无极道人和李恒方听了郑回与阁逻诚说话,立即转身,踏空往胡虎的军营中走。
无极道人一边往回走,一边却在掐诀念咒。
李恒方只觉得天黑了一下就变亮了,整个夜晚已经被他的师父一下子就掐去了。
“哦,现在胡虎军帐里上演的,其实已经是第二天一早的事情。”李恒方想。
“怎么还不见李将军和胡豹他们到来呀?”胡虎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边在军帐中急促地踱步,一边却在自言自语,“大军的粮食昨晚已告罄,不趁士兵们还有些力气时拿下龙尾关,等到大家的肚子都更加饥饿了,那所有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胡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李恒方知道他昨晚一定没有睡。
太阳在渐渐升高,已经可以窥探到了帐篷开在东面的窗口。
而西边,风还在呼呼把帐篷揉得一下又一下地往里鼓着。
胡虎是坐下了又爬起,爬起后又坐下。
“怎么还是不见后军到来呢?”他实在着急得忍受不住了,在帐篷里大喊了一声:“来人——”
“将军有什么吩咐?”帐篷外的两个士兵倒是进来得很快。
“去,去几个人,往罗渡河那边哨探,”胡虎下令,“看看李将军和胡豹他们的人马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现在还……”
胡虎的话没有说完,外面突然响起了呼喊声:“李将军——,李将军——”
“来了!”胡虎有些兴奋。
不过兴奋是短暂的,他在听到几声叫喊后,脸色变得煞白——外面的声音不对:很着急,很嘶哑,里面带着绝望和恐惧,似乎在嚎丧。
“去,把……把叫唤的人喊进来!”胡虎的身子抖了一下,预感到出什么大事,“昨天我的肌肉也抖动了两次,难道......”
胡虎有些抖抖索索,不敢再想。
两个士兵都奔了出去了,一会儿就带进来一个人。
来人把胡虎吓了一跳。他眼睛红红的,面容却很苍白,周身泥水和血污,右肩上还插着一支箭,似乎站都站不稳了。两个士兵赶紧上去扶着。
“罗渡河……罗……罗渡河……”进来的人见了胡虎,说话结结巴巴。
“罗渡河怎么了?”
“胡豹将军在……在罗渡河等候胡彪将军的后军到来,可是左等右等,等……等来的却是南诏军队的突然进攻!”
“什么?那胡豹和胡彪呢?”
“胡彪将军的事我......我不知道,胡虎将军已经…...已经……”
“胡虎怎么样了?”
“战……战死,大军全……全部覆……”来报的士兵强撑着,到底还是没有把话完全说完,就“哇”的一声,一口血喷在了胡虎身上,身子软绵绵如同一滩烂泥,颓然往地下瘫软着。
“啊!”胡虎却也听明白了冒死前来报信的士兵话里的意思,惊得”咚“的一声,软绵绵地跌坐在了几案后面的藤条椅子里。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
只有无极道人和李恒方看见,那两个士兵共同扶着人已经三魂缈缈,气魄悠悠,奔向了酆都方向的阎王殿去了。
“怎……怎么办?”那两个士兵看着胡虎,惊慌失措,目瞪口呆。
胡虎不愧是战将。他只是一时间被噩耗击倒,但他知道现在自己还是六千士兵的主心骨,绝对不能在部下面前表现出半点懦弱,不!
胡虎这么一想,在帐中一走,仿佛裤裆里的那两颗玩意儿也一下子叮叮当当响了起来,身子骨里如同被插上进了铁棒,直挺挺,雄赳赳。
“拉出去!”胡虎当即下令,“然后吹响号角,召集士兵向对岸攻击!”
两个亲信出去了,一会儿远处就有了“嘟哦嘟哦”地声音。
不过那不是唐朝官军的军号响,而是南诏军人的牛角。
“糟糕!”急冲冲地披挂着的胡虎三两下就窜出了军帐,“老子还没有进军,裸?的军队就从后面杀来了?”
军营里吵吵嚷嚷,乱成了一锅粥。
胡虎看到通往龙尾关的三条道上,尘土漫卷,南诏军的旗帜在飘飘摇摇,来的军队通通头戴英雄结,身披查尔瓦,还真的就是南诏的军队,正往往这边冲锋着。
“不要慌!”这个惹了大祸的唐家将军大喊,“按照我昨晚的部署:我们杀过河去,一路把桥头那边的茅草屋给点燃,这么大的风,肯定一会而就会把火卷向龙尾关的关楼的……”
胡虎说完就綽刀上马。他手下的骑兵也跟着上了马,一窝蜂跟在胡虎的后面抢上了那座石桥。
南诏彝人在后面追得很急。
官军争先恐后地往桥上涌。
狭窄的桥面原本只够两匹马并排着奔跑。现在官军挤在了一起,互不相让,只是冲撞着,闹嚷嚷往前。
那座石桥真的太窄了,官军一个个连人带马,跌落进汹涌的西洱河中。
胡虎只顾着往前。
他到了西洱河北岸,要指挥后面的军官放火点燃茅屋时,才回头看清了桥面的情况,便只在心里叫苦。
桥面越加拥挤,有的人侥幸过来了,更多的人马却还是在一个跟着一个翻滚进了西洱河的激流中。
流水打着旋,把那些刚刚还在鲜活着的生命和他们的呼救声一同吞噬。
桥头那边,三条路扇形般打开着,南诏的三路虎狼之师正在不顾一切地撕裂着西洱河南岸乱慌慌往桥头上拥挤的官军骑兵。那就叫做风卷落花愁。
中间那条道上,一面“段”字大旗飘飘。前边一员大将,白盔白甲,白马银枪,耀武扬威,横冲直撞。一杆枪如游龙戏水,左挑右刺,上下盘旋;那将所遇之敌,碰着就死,挨着就伤。
胡虎的脑袋“嗡”的一声响。
“那不是段俭魏吗?”胡虎自言自语着,“他怎么会亲自来冲击我军的后路呀,难怪三万多人的大军禁不住进攻!”
无极道人和李恒方立身在西洱河北岸的空中。他们看清了段俭魏后面还跟着两员女将:一个是郑回的妻子是苏诺随烟,一个却是段俭魏自己的妻子苏诺随岚。
两员女将在马上杨柳腰款摆,梨花面绽开,手中的红缨枪却是要命的玩意儿,一扎一朵血飞,一挑一声哭叫。
左面的那条路上,领兵将领是江如之;右边的那条路上,领兵将领是杨子芬。
呐喊声震天动地。三路大军,来势如同排山倒海。
留在南岸的官军一会而就七零八落。
胡虎的六千人马,过到河北岸的不过两千人。
最为糟糕的是他在下令手下点燃龙尾关前沿路搭建的茅草屋时,更加傻眼:昨天明明是茅草屋,今天怎么就成了石板盖成的房子?
“想不到我挟持李元贞攻击南诏,真的是自己错了呀,害得三万多人马也因为我的冒失而搭上了性命!”胡虎这样想着,就好像疯了一般,在马上把两腿一夹,就一马当先,往龙尾关冲了过去。
一路都是上坡,他的马不一会而就呼呼地喘着粗气。
胡虎可管不了这些了,他只顾打马向前。
胡虎那匹马快要奔到龙尾关关门时,马腿不知碰着了什么东西,往前一下子扑倒。
胡虎身上穿着厚厚到铠甲,行动不便,被噗嗤一声摔落下马来,当啷,大刀也摔落在了一边。
落马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马踩着了绊马绳,还看清了自己的马一倒,却触发了两边那些小屋里埋伏着弓弩。一时间箭矢嗖嗖,跟在他身后的士兵纷纷中箭倒下。
“那些箭矢肯定是涂了毒药的,见血封喉,要不然怎么中了箭的人马上就喊不出声音,也动弹不了?”李恒方这样想着。
他看着桥上的唐朝官军已被南诏大军肃清,看着段俭魏领着苏诺随烟她们一路杀到了西洱河北岸。
这时胡虎昏昏地从地上爬起。可是他才站起身,颈子上就被从关楼上扔下的一个绳套套住。
绳索索套的那一端被绑在了一棵从关楼伸出的杠杆上。杠杆上安着一个转轮。转轮在旋转着,勒在胡虎脖颈上的绳索被拉直,缩短。胡虎一下子被提向空中。
这个唐朝将军明白自己被活捉了。
他还来得及在空中拔出宝剑,咔嚓一声,就一下子割断了自己的脖颈。
胡虎的身子从空着往地上落,接着头颅也跟着落下。
段俭魏领军拾级而上,士兵们散开来,一路收割官军的生命。
苏诺家的那两个女孩一路挥枪。噗嗤,噗嗤,她们的战袍已经被红血染透。
阁逻诚和郑回在关楼上看到胡虎的六千人这么不禁打,就下令开门迎接段俭魏的人马入关。
“段将军不是在李宓的后边监视着吗?怎么有时间来这里?还亲自带兵前来攻击敌人?”
“李宓昨天就已经死亡了,那边的事刘易爻和杨干他们就可搞定的,我不来这边可由不得我了!”段俭魏笑着说,还回头看了自己的夫人一眼。
“李宓已死?”阁逻诚接着他的话继续问,“段将军怎么又会身不由己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