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道人听到巡抚王瑊下令,就领着李恒方穿墙而出。
当然,明朝的人看不见他们。
凡夫俗子无论如何看不到四百多年那么远。
清威守将胡威听到巡抚王瑊的指令,急忙把五千军从营寨中撤出,随军带上了食盐、粮草。
贵阳西面的城门叫圣泉门。圣泉门外的河叫城西河。城西河上的桥早就被撤毁。
胡威只得领兵往城西北的沈官堡、曹官堡、程官堡、朱官堡、孙官堡一路退向贵阳。他一路按照巡抚的命令,要把这五个屯堡里的兵力、粮草全都收拢到贵阳城中。
最后一个城堡是孙官堡。
刘威刚刚叫堡里的军马撤出,忽然间却见后面喊声大震,尘土飞扬。
安若山和阿伦领一万骑兵赶到。
原来安邦彦把步兵带回了水西,随安若山他们突袭的全是精骑。他们的目标是突袭平坝、清威,再到鸭池河、六广河捣毁那边的水寨、炮台。
平坝的守军不足一千人,安若山他们在官军猝不及防的情况由大西桥涌入,翻过了象山垭口。
官军的寨门还未来得及关闭,彝军就撞了进来,举起刀枪或剁或刺。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一阵黑风卷过,他们的魂魄就飘飘悠悠进入了地府之中。
安若山、阿伦都知道平坝不会有多少粮食和物资,于是突袭了平坝官军后就立刻打马奔往了清威方向。
这段时间饿极了的苗民见彝军突袭了官军军营就走,一晃就抢光了官军从他们家的地窖里搜走的粮食。
安若山、阿伦赶到清威时,清威的官军军营却空空荡荡。
那些苗民告诉他们说:“半个时辰前官军才撤走。还运走了所有的粮食,走的是贵阳城北方向。
安若山明白了:新任的巡抚已经得到了鲁钦战败的消息,以为彝军随后要攻击贵阳,便收缩了贵阳周边的防守,用以加强贵阳的防卫力量。
“怎么办?”安若山问阿伦。
“追!这些官军既然带着粮草,应该跑不远。”阿伦说。
尘土又起,彝人的马军流成了一条黑河。
刘威见彝家军来得这么猛,有些惊慌。不过他毕竟是武将出身,只叫人护着辎重先走,自己领了两千骑兵,列阵抵敌。
彝人没有停留,直接向胡威的军阵发起进攻。
官军人少,见彝人来的凶了,未战,心里已经发了慌。
阵势一下子被人家冲得七零八落。
冲散敌阵的彝军先头没有停下,就势攻向了前边运着物资的步兵,留下那些东倒西歪的官军给后面跟上来的人一个个砍杀。
刘威见彝军冲了过来,举枪上去截住彝将阿伦厮杀,却被从他身旁冲过的安若山回马一枪刺进了后心。
胡威踉踉跄跄要倒,阿伦的刀接着就是一个白云盖顶砍下了他的脑袋。
那颗头呈抛物线高高飞起,咚的一声砸向了路旁的草从。没头的尸体手握马缰往前冲了几步,才往一旁慢慢侧倒。
两千骑兵很快就被黑色的河流淹没。
押解辎重的步兵见骑兵一会儿就被黑浪吞噬,只恨爹妈只给自己生了两条腿。
一个个哭着叫喊着四散奔逃,却又被一匹匹夺命的快马追到,把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都赶进了地府当中。
安若山和阿伦清点物资,把那些食盐,火药,炮管,箭矢统统驮上,所剩的粮食就留给了从清威随他们后面赶来的苗民。
阿伦似乎是对那些苗民半开玩笑地说:“把粮食给你们也行,不过你们得赶快运走,还得帮我们一个忙!”
“什么忙?”苗民们问。
“如果有时间的话,就给我们把这沈官堡、曹官堡、程官堡、朱官堡、孙官堡的碉堡通通撤掉。”
“行!”
“有时间就撤,没有就算了,被官军知道了你们会没命的!”安若山有些不放心地在一旁补充说。
安若山,阿伦领兵离去,马蹄得得,抛出了一溜烟。
无极道人可李恒方在半空中看见,新添寨那边有一溜尘土,却在往这边来。
原来是驻守在新添的许成名,在接到了巡抚王瑊的命令后,领五千兵要进贵阳。
他还未到贵阳北门时就听到报告,说是城西北的孙官堡遭到了攻击。
除了鲁钦,这个新来的参将是一个很能打仗的人,艺高,胆也大。他立即领兵赶往这边来。
许成名首先到的是程官堡,突袭孙官堡的彝军已经离去,却有一群苗民正在撤毁碉堡。
这个官军的参将立即挥刀砍下了几个苗民的头。他手下的官军士兵也跟着他,对苗民开了杀戒。
“也算对彝人有所斩获了,就割下头颅去城去报功!”许成名下令。
无极道人不忍直视,领着李恒方在思蜡河的上空一路往南。
陈方典和陈方礼正领着彝兵逆河而上。
过龙家场,龙家场的官军早听到了马家场这边的动静,已经逃之夭夭。
再过牛场箐,牛场箐的官军听得关后有马蹄响,回头看时全都大惊失色,彝人已经潮水般洞开的后关门一拥而进。
陈家兄弟领头挥枪乱朔。
一千多官军很快就战死在了自己辛辛苦苦筑起来的关里或者关墙上边。
陈方典出了关,隔河呼叫河那边的彝人过来,把物资搬走,把关墙撤毁。俩兄弟只带走了从炮台上搬下来的两门七星炮和一些火药。
最后他们到的是妈姑寨。
妈姑为彝语“骂谷”的音译。“骂谷“的意思就是“兵营”,从前是乌撒部落长禄万金的军营。
禄万金是乌撒八大首目之一。
傅宗龙其实最看重妈姑这个地方。
它是蒙水北源和南源的分水所在。这南北水源,就转转弯弯环绕成了水西地界的四个则溪。其中一个就是安邦彦住所的织金官寨。占据妈姑,也就切断了乌撒对织金的外援。
傅宗龙派参将卢梦龙打败了禄万金。禄万金逃到了乌撒,卢梦龙却一直领五千军占据着妈姑。
最近禄万金从乌撒借了两千人,又召集了旧部三千兵马,想夺取从前自己的领地。
卢梦龙凭险据守。禄万金攻了几次都未攻下来,还让好多士兵成了尸体。
陈方典他们的到来让禄万金如同遇到了救星,却断了卢梦龙早就应该撤走的后路。
陈家两兄弟喊话要卢梦龙投降,对方是一阵谩骂。
禄万金告诉陈方典,麻姑军营里面的粮草至少还够五千军吃上两年。
陈方典,陈方礼和禄万金三人绕着石砌的围墙外面远远走了一圈。
围墙很高。高高的围墙有许多方形的孔,里面常有弓箭射出。
“他们还有火铳,不过好像里面的火药不多,很难得放一次。”禄万金说。
“火铳?”这让陈方典突然想起来昨天在牛场箐缴获的两门七星炮,他问,“火铳厉害,还是炮更厉害。”
“自然是炮。”陈方礼立即回答。他明白哥哥想用七星炮攻击。
这时一阵南风吹起,把寨南的几树杏花吹得纷纷扬扬。往围墙里面送进去了一阵杏花雨。
“水西一直都在流传当年安疆臣如何给刘挺献计,让他攻进海龙囤的佳话,我们今天也可以试一回。”陈方典说。
“用辣椒面?”陈方礼兴奋了起来。
“这个----这个,哈!我们军中有的是辣椒。”禄万金几乎要跳起来了。
吃过了饭,彝家人开始发起了攻击。
一支盾牌军慢慢向妈姑寨的南门移动。一百步,六十步,五十步......盾牌军慢慢向前,他的身后是装填上火药,然后在炮管里松松地塞上一纸包辣椒面的两门炮。
两门炮慢慢地在跟在盾牌军身后向前。
寨里一阵箭雨逆风而来,有盾牌挡着,彝人们什么事也没有。
接着是零零落落打过来一排火铳。
铁砂在盾牌上刷刷响,彝人握紧盾牌的手只是摇了摇。
离寨门不过四十步的时候,盾牌军急忙向两边闪开。
两门炮对准了寨门的墙头,后面兹兹地跳跃着火苗。
墙头上的官军立即把头缩进了墙里。
他们要等到一声轰响,铁砂落尽后再露出头。
然而轰然响过之后却没有摧枯拉朽的铁砂,官军抬眼看到的是一片红雾从天罩下。
正在迷惑时,一个个的眼睛却都睁不开了,接着是一阵一阵的咳嗽和嗷嗷的怪叫从寨里传出。
彝家的屯牌军立即向前,原来他们个个嘴唇上都捂着湿润的帕子,一个冲锋就到了石砌的门洞,挥着早就准备好的板斧往紧闭的木板门就是一阵猛砍。
等不及了的第二梯队干脆就把早已预备好的梯子抬出。
梯子被一排排搭在了墙头,一家人不顾一切地一个接一个争着向上,翻过墙头,往寨里冲锋。
寨门不一会就被打开。陈方典和陈方礼亲自领着骑兵发起了攻击。
卢梦龙慌慌张张地领着官军向这边增援。
风正对着他们吹,迎面而来的红雾叫他突然睁不开眼,在马背上弯下腰咳嗽不停。
陈方典骑马冲了过去。他枪也没用,干脆就直接拔出腰刀,把弯着腰咳嗽得死去活来的卢梦龙脑袋当着葫芦,咔嚓一声砍落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