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道人看了贵阳城里的情况,有同他的徒弟李恒方出了城。
城外,安邦彦的人马其实早就已经撤走。
原来安邦彦听到朝廷在贵阳的东西南北几面集中了十几万大军,就决定暂时将水西主力退到六广河一带的大山中隐藏起来。叫宋万化的苗兵亦往龙里以东地区分散撤退。
造反的苗兵亦兵亦民,他们被分散开来,为的是骚扰官兵粮道,配合西线彝军主力各个击破打击敌人。
乘着官军还未对贵阳周边的彝苗形成合围,安邦彦的大队人马就已经悄悄撤离了,只留下安邦俊、阿成并手下三千兵作为疑兵,以便吸引官兵,不让王三善知道主力去向。
安邦彦走时特别吩咐:“见敌人进攻,现身一下就要赶紧脱离,然后再沿城西河东岸向烂泥沟、天河潭一带撤退,那里山高箐深,小股的人马要摆脱不熟悉地理情况的敌人不难。”
安邦俊、阿成唯唯诺诺。
安邦彦领兵走后,不想阿成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轻视敌人,丢了自己的性命不说,让龙里的安邦俊猝不及防,造成了被动。
那天安邦俊正在龙里营中等待着阿成哨探消息,准备探明敌人进军路线后,在有利位置发动袭击,然后按既定的方向撤退,把敌人往深山大川中引。
安邦俊左等右等有不见阿成前来报知敌情,心里开始犯疑了,才有阿成的手下逃得性命来报告:“官......官军中来......来......了一员战将,阿......阿成将军被杀。”
“什么?”安邦俊大惊。
“阿.....阿成将军被杀。”来人气喘吁吁的重复了一遍。
“那敌人现在怎么样了?”
“已......已经到......到了前面不远。”
安邦俊急急忙忙披挂好,营寨前已经响起了炮声,刘超领兵开始了攻击。
“五百人随我断后,其余往龙洞一带撤离。”安邦俊急忙领兵来到寨栅后面防卫。
炮声隆然,一阵狂风裹挟着铁砂,摇得寨栅嘎吱嘎吱的响,安邦俊命令大家匍匐于地。
几排炮过后,刘超命令发动了攻击。骑兵立即向寨栅冲锋。马蹄刨出一阵黄土弥漫的声响。
等到进攻的军队离寨门三十来步时,安邦俊急叫:“放箭。”
五百支箭急雨一般射下,官军纷纷落马,像一个个烧过了的树兜。
那些马匹依旧保持惯性前行,一匹一匹将胸脯钉在了从寨栅后面斜伸出的削尖了的木头之上。
山谷间回荡着一阵阵马的悲鸣。
突然的打击使刘超意识到彝军的力量还很强盛,下令突击暂停,又是新一轮的炮火猛轰。
王三善的中军离刘超的前队不过五六里。听到前方炮响,急令队伍展开,向水西彝军的两翼攻击。
安邦俊此时只有五百骑兵,见两翼敌军如云,怕被包了饺子,赶紧埋下弓弩,脱离了龙里营寨,向龙洞退却。
龙洞山前出现了两条路:一条走向贵阳城北,一条走向贵阳城东。
城北的一条是刚刚水西两千多步兵的撤退路线。
“王三善追得这么紧,他们一定跑不了多远。”安邦军想,“往那边跑,城西河水浅,完全可以在河上淌过去,再沿城西河东岸向南,到了南明河后又逆流向西,撤进烂泥沟,天河潭一带的大山,那时就是十万大军也奈何不了我。可是两千步兵走不快,一定会叫人家马军赶到尽遭荼毒。过城东要经过南明河,河水湍急汹涌,而且那边就有杨世赏并杨明凯、孙元模的大军集结,即使过了河,自己并这五百军的性命也可能难保!”
不过安邦俊还是决定奔向贵阳城东。
“向城东是一条死路。”有人质疑。
“我知道,”安邦彦顿了顿说,“可是若走城北,我们那两千步兵就该死!”
“既是将军决定了,我们就是死也跟着将军!”
彝家军继续往南撤退。刘超的军队在龙里营又被安邦俊暗伏的机弩射倒了几个,恼羞成怒了,紧紧带兵赶杀着。
王三善派出的左右两翼还在拼命向前包抄。
官军大队人马像是被谁的手挥动的一张网兜,要把彝家这黑压压五百只蝴蝶网进兜里。
官军的马是北方的高头大马,威风,迅猛;彝家的马时南方的矮种马,机敏,快捷。
到了平坦的地方,彝人好像要被装进袋口;到了山坡陡峭之所,彝人又好像要从网兜逃出。
五百彝军被大队官兵追逐,经过贵阳城东,守城的官兵见朝廷大军到了,饿得昏昏的身子也有了些精神,在城楼上大声叫喊。
安邦俊边打马奔跑边拈弓搭箭,将跑超过自己意欲扎拢袋口的官兵一个个射落马来。
他自己身边的彝军也在逐渐减少,因为后面紧紧追赶着的刘超也在一箭一箭地射落着彝家的士兵。
一条河拦在了面前,风吹浪涌,浑浊的河流上有一个一个的漩涡。
安邦俊知道这就是南明河。
他要士兵们下马顺流漂向下游,自己打马向东,意欲阻住已经到了河北岸的那一路人马,掩护自己的士兵顺流而下。
有一半彝军下到了河里漂向下游。
有一半不愿离开安邦俊,就跟在他的后面杀向东边。
河岸上的官军见有人往这边冲来,远远把指向河里的箭矢往这边射。
安邦俊把手里的那杆长枪舞成了一面盾牌,护住了自己,然后奋勇杀向官军。
那些官军见这位彝家将军来势汹汹,他身后的彝兵一个个也都不要性命,还真有些混乱。
这时刺斜里闪出鲁钦的副将刘超。
他一直对安邦俊紧追不舍,见安邦俊在河边转弯向东,立即就猜出了对方意图,又向东追赶了过来。
河里的彝兵漂进了下游的峡谷,混黄的流水里只见一个一个黑色的头颅,像一个个黑色的葫芦,一个跟着一个顺流而下。
安邦俊回头看了一眼,笑了一下,调转马头冲向追逐着自己的刘超。
“他妈的真是兔子急了会咬人,”刘超明白对方要拼命,心里的吃惊不小。
这一来反而在心理上被安邦俊占了优势,他快马直奔刘超面前,甩手就是一枪。
刘超急用刀去迎击,因为心慌,只把对方的枪头压低了些,正好就对着了自己的马头。
安邦俊就势将枪头往前一朔,枪尖刚好就扎进了对方的马眼。
刘超的马一下子两脚直立,差点把他的主人掀倒。
刘超赶紧抓住了马的鬃毛,身子与地面平行,与马背呈九十度。
安邦俊抓着了机会,一枪扎进了刘超下巴。
可怜这员猛将,竟然成了安邦俊临死时拉来垫背的角色,被挑下马来,被后面跟着的马匹一阵踢踏,踩破了脑袋。
安邦俊勒马南明河的北岸,拼命杀敌,边杀边看河里。
这时,两百来名彝家士兵已经漂到了峡谷那边的拐角出,岸上没路追赶,射出的箭也奈何不了他们。
安邦俊身上这时已经插了好多支箭,周身鲜血淋淋。
他大笑了起来:“来呀,明朝的狗们----”
他喊着,又挥枪要往敌群冲去,剩余的几个彝家士兵还是紧紧跟在后面。
这时官军队伍忽然闪开,四面八方都有炮声响起。
炮火就指向这几个彝人。
山崩地摇,乌云翻卷,火舌喷涌。几个彝人的身体很快淹没在红红的火光中。
王三善收拾了安邦俊的人马,来到了贵阳城的东门。
城里看着王三善的旗号,城里知道新的巡抚到了。李云、张彦芳等官员哭着出城迎接。
王三善问:“城中还有多少人?”
“有兵二万余,百姓不过两百来个。”
“什么?”
“说是百姓,无非就是一些官员的仆妾。”
“人呢?”
“全数饿死。”
王三善惊愕了:“我在瓮河耽搁太久,让水西彝人造孽了,不剿灭他们,我王三善誓不为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