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嗖~~
杨信神情肃穆,掌中环首刀挥舞,横斩,竖劈,斜挑,直刺,一招一式来回交替,光影交织,威风凛凛。
“呼……”
他的样貌平平无奇,招式也无出奇之处,但奇异的是,他连续出招,节奏变化却诡异莫测,时缓时急,忽快忽慢。
这种感觉,就像是老式放映机出了故障,时而快放,忽而慢放,偶尔还会突兀卡带,速度快慢无定,变化多端。
仿佛,连时间的流速,也在他身上都发生了古怪偏折。
“主上这几招,倒有几分技击神韵了,是在自创技击么?”
“技击可是‘近乎于道’的技巧,这和技击还有巨大差距,但确有几分独有的门道。”
“嗯,看得我眼晕。”
……
高顺、鲍出等诸人在旁,都是啧啧称奇。
最痛苦的则是杨黥,杨信的招式变化无定,堪称虐杀处女座,逼死强迫症,是杨黥的不共戴天之敌。
“有趣啊,有趣……”贾诩暗暗观察,唇角含笑。
觉醒螣蛇天命后,他的感知也敏锐许多,明明不是武者,却能瞧出许多东西。
这招式,颇有几分神异韵味。
节奏变化莫测,忽快忽慢的出手,的确诡谲难防,可令敌人进退失据,无从招架。
不过,虽然很吃惊,贾诩也没有太在意。
这只是一种简单“技巧”,和“技击”差得远了。
而且,它的威力,其实也比较有限。
在贾诩看来,真正的强大,并非是“术”,而是“道”,简而言之,不是技巧,而是纯粹的力量和速度。
譬如鲍出,他根本不必关心杨信的招式变化,可一力降十会,以力破巧。
还有,贾诩记得,西凉有游侠名为杨阿若,号“西凉骁锐第一”,就是以轻捷见长,据说出剑快逾闪电,能击落飞鸟,根本不惧任何技巧。
……
“呼~~”杨信缓缓收招,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其实,他和贾诩的看法是一致的。
技巧只是小道,力量和速度才是正道。
打个比方,任你技巧娴熟,花样繁多,但终究比不过别人的一鸡之长。
不过,他之所以刻意地训练,是为取长补短,强化自身的特长,以探寻自身的道路。
“好像——有点感觉了。”杨信自言自语。
他却深知,不论力量,亦或是速度,他和那些真正的妖孽都有肉眼可见的差距,唯独灵活性,是他独有的优势。
而他正在努力地扩大这一优势。
不过,这只是一种尝试,杨信倒也没抱太大期望。
这也就是下雨天揍杨修,闲着也是闲着。(杨修:……)
……
当然,眼下最为迫在眉睫的,却是前往玄菟郡前的种种准备,譬如过冬衣物,譬如治疗冻疮的药剂,杨信遗憾的是,不能带个暖脚大丫鬟。
也不知是真关心自家孙儿,或者仅仅是闲极无聊,杨赐竟破天荒地连续几天亲自授课,高顺、鲍出等人也都能旁听。
不过,他不讲兵法,不论学问,而是讲述天下形势和古今历史。
这一日,他所讲授的,是“九流”。
九流是先秦的九个学术流派,分别为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农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
不过,自董仲舒“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大多数流派已然式微。
儒、法两家如胶似漆,形成“外儒内法”的格局;道家隐于民间,从基层干起,渐渐和道教合流,正向着宗教组织靠拢;至于其他流派,则是或依附儒家,或根本不存在了。
“除儒、法、道三家外,其余流派早已没落,”杨信皱眉,问出自己的疑惑,“还有学的必要么?”
“这些流派底蕴深厚,即便式微,也暗藏着不容小觑的力量。”杨赐摇摇头,“据我所知,阴阳家不甘没落,曾有过一次反扑,甚至直接造成改朝换代。不,准确些说,应该是两次改朝换代。”
“改朝换代?”杨信一怔,猜测道,“难道是新朝?”
他立刻想到“穿越者”王莽的新朝。
杨赐赞许地点头,又道:“不然,你以为那些符命祥瑞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祥瑞?这算不得什么厉害手段吧……”杨信耸耸肩,一脸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所谓祥瑞,也就是弄几头得了白化病的鹿、孔雀、老虎,或者刨个坑,假装挖出些上古器物,实在不算什么本事。
“井底之蛙。”杨赐摇摇头,语气悠长道,“阴阳家通晓五行五德,深观阴阳消息,而作迂怪之变。他们可观测,影响,甚至引导气运,往往深藏幕后,却能偷天换日,手段之高明,可谓鬼神莫测。”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道:“他们能一连扶起两任君王,这就是本事!”
“一连两任?”杨信眼睛瞪大,忽然明白了什么,“光武帝的背后,也是阴阳家?”
杨赐点点头,又道出一段秘辛:“伪帝王莽篡位后,不止没有遵守和阴阳家的承诺,反倒大肆捕杀阴阳门人,行事又倒行逆施,最终令阴阳家倒戈,又扶植了光武帝。”
杨信惊了。
刘·位面之子·大魔导师·秀,居然是这么来的?
但说实在的,秀儿的一生也着实传奇,充斥着无数未解之谜,就譬如,名垂青史的“大流星召唤术”。
“不过,”杨赐顿了顿,又摇头道,“阴阳家强行逆天改命,遭遇反噬,而光武帝上台后又暗中打压,导致这一脉已近乎断绝。如今,已很难见到阴阳门人了。”
杨信点点头。
对刘秀的卸磨杀驴,他倒并不奇怪。
阴阳家的手段既是扶龙术,也是屠龙术,待屠龙的勇士化作恶龙,那是肯定要倒戈相向的。何况,像阴阳家这种不亲自出手,只在幕后操盘的老阴比,一向是最遭人忌惮的。
“气运,真的存在?”顿了顿,杨信忍不住问道。
气运之说,着实是虚无缥缈,让他难以理解。
杨赐点点头,又道:“依我看,气运就是民心。”
“民心?”杨信一愣。
这种说法,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杨信本以为,老爷子会从裤裆里掏出一套玄之又玄的说辞,却没想到,竟是如此朴实无华。
“民心所向,王朝自然蒸蒸日上,失了民心,王朝就会衰落,甚至走向灭亡。”杨赐徐徐道,解释通俗易懂,“譬如,帝国的每一次败仗,每一次卖官鬻爵,每一次土地兼并,都会流失气运。”
“流失?”杨信思索着,多嘴问了一句,“流失的气运,都到哪了?”
他想知道,这世上有没有“气运守恒定律”。
“每逢乱世,总是英雄辈出。”杨赐言简意赅。
杨信瞪大眼睛,大为咋舌。
“不过,气运落在个人身上,所呈现的方式是不同的,可以是绝处逢生的运气,也可以是国士无双的才略,甚至是天命加身或者一柄神兵。”杨赐笑了笑,又道,“譬如,斩白蛇的赤霄剑。”
“怎样获得气运?”杨信赶紧问道。
他满脸求知欲。
想想高祖刘邦的命途多舛想想,光武刘秀的颠沛流离,杨信心生悲天悯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都别拦着我,这份气运,都让我一个人承担好了。
“没办法。”杨赐耸耸肩。
“啊?”杨信大感失望。
“天地运行,自有其道,非人力所能掌控。别说阴阳一脉已近绝迹,就是他们还在,也只能稍微地影响气运,却根本无法掌控……”杨赐笑着道,“若真能随意掌控,那坐在皇位上的,就是阴阳家的人了。”
杨信了然,点了点头。
“其实,关于气运,记住一句话即可。”杨赐道。
“什么话?”
“自助者,天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