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带着些不知是不是庸人自扰的担心,但这一日好歹解决了几人之间的误会,阿柒便早早安心睡了。
睡得早第二日起得也颇早。一睁眼,才想起阿阳不在,今日也不必去荒山,而楚惟知似乎也没有来送早饭的意思。偶尔一个人的清静也是极讨人喜欢的,阿柒吃了几块隔夜的点心,看了一回窗外,独坐够了,到底还是想出去转转。
“南姑娘!”
“姑娘早!”
“吃过了吗?”
路过正在练功的竞陵弟子,众人纷纷招呼。聊了几句,阿柒也不便耽误人家功课,听说楚掌门刚往竞兮堂去,想着昨日见了也没问候一下,便也往竞兮堂而来。
正堂无人,绕往后堂的路上,迎面见到了竞陵二师兄张罔,“南姑娘,你怎么来了?”
这人阿柒没说过几次话,印象里见他的几次,他都是跟在楚惟知身后的。当下见礼道,“张二侠,我不过左右无事随处走走,怎么,打扰你们了吗?”
张罔微微愣了一下,“没,没有没有……也没什么事,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呢?我们也没什么事,没什么……”
“听说楚掌门在里面?”
“这个……唔……是……”
“不知可否一见?”
“啊?这……姑娘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做晚辈的想请个安。”
“那……也不急于这一时吧……”
“怎么?你们有要紧事?”
“也没……”
张罔似乎不想让阿柒再往前走,阿柒刚起疑,屋内便飘出了楚惟知的声音,“二师兄怎么和柒儿这样见外?快也请进来呀!”
说着人已到了,和阿柒打了个招呼,一把拉开了张罔,“里面请!”
阿柒谢过便向内走去,隐约看见楚公子把张二侠拉着偷偷训斥。
屋内,楚掌门独自端坐上首,看起来精神甚佳,心情颇好。
“见过楚掌门。久疏问候了。”
“南姑娘……好,好,客气了!我也是好几天都昏昏沉沉的,也没顾得上你们,姑娘住的还好吧?”
“极好,多谢了,众位师兄也很照顾我。楚掌门看起来气色也好的多了。”
“是吧?哈哈!我也是这两天才好些的。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客套了没几句,楚惟知带着张罔笑着进来了,“柒儿你别介意,其实是得了今年的新茶想要孝敬掌门的,二师兄不舍得分给你呢!这有什么呢?他不舍得,我舍得!”
张罔赧然一抱拳。
“哎,就是嘛,好东西见者有份!还差这一杯吗?”楚掌门也笑了,“姑娘是客,一起尝尝今年的新茶,山脚农家做的‘竞阳云雾’。这几日连茶都给我禁了,可真是……”
说着不住望向墙边桌上的茶盘,一张老脸上带着几分孩子般的期待,可能是真的很爱茶。
张罔便去沏茶,看来阿柒来之前已预备好了。
楚掌门越是眼巴巴地看着,张罔越是手忙脚乱。想来他们这些习武练剑的粗糙汉子,做不惯这等端茶倒水伺候人的事情,茶壶茶杯碰得叮当响,张罔有些为难,求助似的看向了阿柒。
喝茶的门道,阿柒懂得不多,但星笼海不产茶叶,要到中原弄,新茶到了他们岛上也不算新了,因此觉得茶是个金贵的。阿柒看张罔笨手笨脚,眼看糟蹋东西,便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上前接手了那茶盘,“这些小事,不是你们大侠们做的。还是我来吧。”
张罔道声谢,立刻就撤回了楚惟知身边。
阿柒看时,这一套茶盘一壶四杯,皆是青白瓷,深浅不一的青色肆意铺陈晕染,如远山如春水,每只杯上形状色彩各不相同,说不出的别致。虽然水洒了一桌,茶具用得很不得法,但已成功沏好一壶并斟了三杯了。
阿柒收拾了茶具,擦了擦水渍,原想就端了去,忽然瞥见三杯中有一杯不大冒热气了,一摸果然不够热。又闻见茶香已出,觉着可惜,也不想就这么泼了。况且这桌上干干净净,连个泼的地方也没有。
听闻中原有个“人走茶凉”的说法,端凉茶上桌只怕是极不礼貌的。阿柒也不好问人,偷偷瞥了一眼,张罔和楚惟知二人正在和楚掌门说话。
“可惜这茶不是头采了,不过也是雨前的,掌门尝着若好,我再弄去。”
“好,好!还是惟知最知道我的口味!”
见谁都没留意,阿柒暗暗吐了吐舌头,把那一杯凉的囫囵倒回了茶壶。壶内大半壶烫的很,重斟了一杯便也冒着热气了,这才擦干杯壁杯底,端了这三杯上前。
“啊呀,多谢姑娘,多谢姑娘了!”张罔见了,忙上前帮她。先端了一杯敬给楚掌门,再端第二杯给楚惟知,最后连托盘一起抢过,“姑娘辛苦,姑娘坐!这一杯给姑娘,姑娘先请!我自己再倒去!”
阿柒客气了两句,便坐下收了。本来,若是张罔不打诨来抢,她一个端茶的还给自己端一杯也有些奇怪。看来这张罔手虽笨了些,人却是事故惯了的。
“是呀,劳烦南姑娘了。”楚掌门也道。
“应该的,举手之劳。总好过我白白吃了这好茶。”
“哈哈,姑娘客气了,请!”
“请!”
那一边张罔也已拿了茶壶并空杯给自己斟了一杯,四人便一同举杯,共品香茗。
共品这最后一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