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姑娘,今日……冒犯了。”
回程路上,东方到底追上阿柒,郑重其事道了个歉。
阿柒也没客气,受了他这一礼。毕竟,他二人吵架,自己是个多余的,无辜受累。
“只不过,”东方起身续道,“有些话,我想还是该和姑娘说清楚的好,还请姑娘先原谅在下鲁莽。”
说完又是一礼。阿柒心情复杂了一阵,还是决定咬牙听他说,“请讲。”
东方却顿了顿,才缓缓开口道,“这几日越相处,对姑娘越发敬重。姑娘当真是冰雪聪明蕙质兰心,在下生平仅见。”
“东方兄谬赞了。”
“在下句句真心。姑娘这样善解人意,让在下受宠若惊,只觉得……能遇着一人和我心意相通,简直是命中注定一般天大的缘分……”
这话音越听越不对了,阿柒慌慌张张道,“东方兄,其实我这……”
“你听我说完。”东方飞快抢道。
这哪能说完啊!这得说出什么来?阿柒又有些慌了。
但东方这有些不礼貌的打断忽然又让她觉得有些熟悉,似乎这个人只在为了一件事的时候会这样快地说话,而那件事并不是自己。
阿柒决定信了自己的感觉,冒险听听他说什么。
“姑娘既然是我的知己,必定也懂我的心吧?”
阿柒心慌得一通乱跳,这话越来越危险了。
东方还等着自己回答,阿柒慌乱间随手捡了个不会出错的说法,“我想,东方兄心中,必是以竞陵派为先吧。”
“正是!姑娘果然懂我!”东方眼中亮了亮,“我满心都装了竞陵一派,装了将门派发扬光大的重担,装了竞陵三绝和门规祖训,装了师父和众师弟。只这些已是不堪重负,艰难喘息,无力再装别的什么。若说还有,那便是,便是……”
阿柒默念着,不是我就行,不是我就行,不是我就行。
“……小师弟。”
虽然也不是没想到,阿柒也还是吃了一惊,只好不懂装懂道,“原来如此。”
东方点头,“我知道我的心瞒不过你。这些话我从未对人言讲,还请你……”
阿柒这一回懂了他的意思,立刻保证,“晓得。三缄其口。”
东方十分满意,恰好此时水肃芹来寻,他便告辞跑着回容与斋去忙了。
水肃芹却留在了原地,拉过了阿柒的手,简单诊了诊。
“小柒姐姐,你这几日真是大好了,也不用我了……”
阿柒还在为东方的话凌乱,半晌才听出这话音,忙道,“怎么会,我这都靠你医术高明呢。”
水肃芹摇摇头,“确实不用我也没什么了,只是我自己总还不放心……是我多事。”
阿柒虽然很开心听他说自己身子大好,但也不是个好了病忘了大夫的,况且这不是陌生大夫,是小芹。
刚想安慰,却看肃芹自己甩了甩脑袋,“多事就多事吧。小柒姐姐,我明日不在你身边,照顾不到,多少有些不放心。这里有一丸疗急症解百毒的保命药丸,你收着。”
说着递过一只小小锦囊。
“这,这么贵重,我……”
“你收着,我放心些。”
“这……”
“我,我不是强迫你什么,”肃芹耳朵尖有些发红,“我希望你用不上,用不上最好。你若在意,等我回来还给我就是了,只当为我保管一日。请你收着,带在身边。”
阿柒知他好意,便没再推辞,笑着答应收下了。
肃芹没再多说,追着东方回去了。阿柒心不在焉地看着他耳朵红透的背影,心中仍在想东方方才的话。
一路走一路想,越想越想不明白,总觉得“一个心里装着江湖大义门派兴荣的人还有没有地方容下儿女私情”这样宏大的问题不是自己能想得明白的。
不知不觉走回了荷塘边,不经意间发现那朵她看着抽出花苞的荷花,花心已长出小小的莲蓬了。
将来长出莲子,不知会不会也很鲜甜呢?
阿柒觉得自己在这上山耽不到收莲子的时候,那些只怕都与自己无关了。
话说回来,那两个人一个是“不喜欢”一个是“没有你”,那便也都与自己无关。至于那两人之间到底是不是真的“天造地设”,就更与自己无关了。
反正这下不用担心被人当成摇摆不定的祸水了。
既与自己无关,何必自寻烦恼?
这么一想,一身烦恼尽消,忽然觉得自己脚步都轻快了,阿柒三两步飘回了她的塘底小屋,想着明天不上荒山,能清清静静在窗口看一整天的流云飞鸟,多好啊……
“柒儿,你回来啦!”
……忘了还有这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