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日月,一晃已过了小暑。阿柒每日除了上荒山,便是与东方醉及竞陵众弟子闲聊,或是到容与斋探望楚掌门及水肃芹。楚掌门渐渐好了起来,水肃芹也得空来诊一诊阿柒。他原担心小柒姐姐日日奔波过于劳累,没想到这几日下来反而又好了几分,看来是这竞陵山清水秀清凉舒爽,又或是缓步登山胜过一味静养也未可知。
闲时,阿柒便在荷屋独坐,也觉得清雅有趣。来时刚抽出的那朵花苞已开了,每日都有新的变化。荷屋的客人除了送饭的胡婆依然只有楚惟知。继兰草之后,这位楚公子又送过瓷瓶、怪石、插屏、字画等各种摆件,有时也带几样点心糖果蜜饯之类。不过阿柒能看得出,楚公子每次不过是想借着要送些东西的由头,来荷屋坐上一会儿和她说说话,若是阿阳不在,便聊的久些。这位公子学识不凡谦恭有礼,又不时流露几句不经意的赞美,让听的人没法不受用。渐渐的阿柒也不很在意被他喊“柒儿”了,甚至自己暗暗决定不再想之前楚杨二人的误会,让过去的事就这么过去吧。
“楚公子的花言巧语,不能尽信。”
然而又有人这样劝她,这次是成芳椒,竞陵众弟子未来的三嫂。竞陵山向来没有女眷,阿柒和成姑娘彼此好奇,这日机缘得见,约在了并迎门外。
“幸好我有三哥了,不然我也要被他骗住的。你不知道,这个楚公子,娘家以前是生意人,家道中落了没有办法才来投奔他爹爹楚掌门的。这样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哥儿,口里都是抹着蜜的,但凡姑娘家他们都不会放过,都成习惯了。姐姐你万万不能真心错付啊!”
阿柒只好解释,“成妹妹多虑了,我和楚公子并不是你说的那样。”
“姐姐心里明白就好!”成芳椒一脸认真,“不过我还是想劝姐姐一句,我们女儿家还是一心一意的好,想要左右逢源是不能够的,心猿意马朝秦暮楚总归是不好的。”
这话阿柒倒是听不明白了,自己做什么了?
“姐姐的事,我都听说了。姐姐和杨兄弟日日相会,又和东方大哥形影不离,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他二人都是一等一的才俊,姐姐还是该早做决断才是呀!”
阿柒想了一回才想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说得好像自己是个在两个竞陵弟子间摇摆不定的祸水一样?
桂辛夷那个人,看起来老练沉稳的很,真不知道背后都嚼了些什么舌头!
阿柒耐着性子和成芳椒解释了半天,成芳椒说什么也不信。
“你真的不是喜欢他们两个?那你喜欢谁呢?”
似乎是她自己心有所属了,就觉得别人的心应该都有着落才对。
阿柒无法,斟酌着吐露实情,挑挑拣拣大略讲了自己之前病中见弃身心俱伤至今未愈之事。自己也很惊讶竟然已经能和人说这件事了。
但是说的时候,心里还是很痛,脸上可能也不好看,因为成芳椒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姐姐,你也太苦了……我,我要是遇到这样的事,要是三哥不要我了,我,我,”说得自己打了个颤,“我肯定活不下去的。那比死还难受呢……”
大约是“三哥不要我”这个假设把她自己吓着了,成芳椒抖了两下,真的抽抽嗒嗒哭了起来,反倒变成了阿柒来安慰她。
“成妹妹,没事了,没事了……你可得答应我,别说出去啊。”
“嗯,好,我一定……呜呜呜……”
最后好容易把成妹妹哄好,交回了桂辛夷手里。桂辛夷一头雾水地迎接了成芳椒劈头盖脸“你会不会有一天突然不要我”的拷问,只好一面慌乱地赌咒发誓哄她一面尝试用眼神问阿柒你俩聊什么了这是什么情况。阿柒视而不见只是微笑,作为对桂辛夷背后乱嚼舌头的小小报复。
“不过姐姐,我现在是知道了你肯定没那些意思,但也许别人还在误会呢?”
临走前成芳椒的这句话倒叫阿柒有些在意。这些日子确实和这几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多了些,是不是真的会引人误会呢?
这竞陵山上大小弟子上百,人多口杂,保不齐在背后都编些什么传些什么,成芳椒听到的故事,旁人也能听到。不说自己,就是他家大师兄和小师弟的清誉被其他弟子拿去下饭,也是讨厌的很。况且,万一本人当了真,也误会她了呢?
也许还是应该找机会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