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哥?”
赵长安被阿阳叫住的时候,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原地转了三圈半了。怎么回事,这感觉是什么?这浑身上下仿佛扎着无数小冰锥胸中腹内却似有个无底洞一般的感觉,是什么?
慌。
“赵哥?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
小柒这样子不对劲。不管因为什么,人哪能这样滚烫,是要烧坏的啊!再不通医理的人也知道这样的情况有多危险啊!
“阿阳,你……你再去试试叫醒水肃芹,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试试叫醒他,快去!”
阿阳嗯了一声就去了。赵长安又自己原地转起了圈。他是真的慌了,自从他轻功有成,独自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慌过。杀几个毛贼他心中毫无波澜,跟不知名的杀手赌命他可以毫不在意,自己重伤昏迷数日他都能不放在心上,可是小柒忽然莫名其妙高烧,他心里就乱了。一时来不及分辨为什么,只觉得慌乱,惊恐,担忧,无措,一齐向他袭来,转多少圈都甩不掉。
“小柒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这是到底怎么回事?水家的招牌能不能要了?”赵长安兀自念叨着。其实细想也没什么难懂的,小柒虽然好了,最近也还吃着些调养的药,也许是日常吃的药和这黑店用的蒙汗药冲了,引起了这么个吓人的症状。又也许,她这大病刚好的身子,经不住黑店这药,原本就比旁人反应大些,还加上这几日的舟车劳顿,病上加乏,“对了她昨天晚上还没睡觉看了一晚上星星……天,怎么都赶到一块儿了……小柒,小柒?”
还是叫不醒。
“赵哥。”阿阳回来了,“叫不醒。”
说着把扛着的东西往桌上一放,老赵一看才发现,阿阳叫不醒小芹,就把他连人带铺盖扛来了。
“唉,叫不醒,把他弄来又有什么用呢?”
老赵叹了口气,努力忍住了没再转圈。
“赵哥,那怎么办?”
“怎么办?我哪知道怎么办啊?现在只有这个小大夫能知道怎么办啊!”
“真的真的叫不醒。”
“哎呀真是……”老赵急得直挠头,除了让小大夫救人,他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小柒这个样子显然是病了,我能怎么办啊我也不会摸脉搏写药方啊!”
“药方?”
“是啊,就这个人会啊,我可不会,难道你会啊?”
“我会。”
“所以就……啥?你说啥?”老赵一愣。
“药方,我会的,阿芹教过我。”
老赵看着阿阳眨了眨眼睛,隐约想起这两个孩子最近确实经常混在一起,不止学游水,还经常聊些他听不懂的文绉绉的话。
难道小芹真的有备无患和阿阳交代过什么?
“你,那个,水肃芹教过你什么方子,你从头说?”
“好。阿芹说,唔……”阿阳换了个如诵经般的调子,“以下诸方皆以病人南氏调,其一作日常调养,其二作冬春进补,其三作盛夏防暑,其四作危时保命,其五……”
“停,就背这个其四就行,其四怎么说?”
“好。其四,此方仅于危时权宜,仅保性命,不可过三日,后必再调,其方曰……”
后面背了长长一串药名和份量,还有寒证如何热证如何昏迷如何惊厥如何痰迷如何等等各种不同调整,听得赵长安一个勉强只识得几个大字的老粗晕头转向。
“够了够了,我也听不懂啊你不用背了!”老赵按住了阳仔,“这就有办法了!你能把这方子写……唉算了,我估计你也好多字不会写吧?”
“是。不会写。”阿阳理直气壮。
“那就只能你自己跑一趟了。”老赵拍了拍阿阳肩膀,“我记得我们路过的那个镇子上,是有个药铺的。你记得吧?”
“记得。”
“你就去那个药铺,把刚才那一段保命的那个方子背一遍,让他们给你抓药。”老赵说着周身摸了摸也没有几个铜板,摇了摇头,“这样,你去之前先去连二怀里摸几块银子,带去给药铺的人。他要是不愿意抓药,你就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不过别真把人弄死了啊!关键是药,这是救你家小姐命的药,一定要拿回来,知道吗?”
“知道了,赵哥。”
“还有,跟药铺的说,这是个病刚好的,路上又累着了,还被下了蒙汗药,现在发着高烧。还有……唉其他的三两句话也说不清,总之人家要是问,你就说,人家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懂吗?全说,照实说……反正一定要把药抓回来!”
“明白!”
“还有……算了我也想不到什么了,要不是这里得留人看着我肯定跟你一起去。就靠你了,你一个人,一切小心!快去快回!”
“是!”
千叮万嘱送走了阿阳,老赵又转了几圈,感觉胸口的大洞稍微填出了个底。
“一定要快点回来,一定要拿到药,吃了药一定要好起来啊……”
念叨了几遍,手脚的感觉稍微回来了一些,身上的旧伤就变本加厉起来,逼得他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床边。
不知什么时候,浓重的黑暗开始散了,微弱的天光给大地万物罩上了一层青灰色,显得这病着的姑娘脸颊格外红艳。赵长安忍不住又伸了两根手指碰了碰,这一次再烫也没有收回来。
“小柒,你醒醒吧,别吓我啦,你这个样子我受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