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头居高细看才发现,刚才那荷塘旁,隐约有条小路,此刻正有七八人自漫天红霞中向他们走来。
原来方才惊动的不止鹭鸟。
“吴阁主,你那图上,这附近没人住啊?”老赵一手按牢连二,一手戳了戳吴是何。
吴是何自己也很惊讶,摆了摆手,整衣冠上前,与领头的一个手拿镰刀的汉子行礼,“过路人舟楫不利,失途至此,叨扰贵宝地了。”
那汉子一愣,与周围几人私语了几句,只见另一人上前赧然道,“你,你是个先生吧?你说的啥意思?俺们,俺们村里没几人识字,听不懂哩……”
“哈哈!”老赵一笑,把何书生扯了回来,自己上前道,“你们说的对!他就是个读书的,他说话我听都费劲!我和你们重说啊!就是你们看我们这个船,它坏了,我们就漂到你们这儿来了,吵着你们了吧?对不住啊!”
“你们,你们是从永川上漂过来的?”
“是啊!从对面!北边儿,永阳!”
这话在众村民中引起了一阵骚动,一个村民犹犹豫豫道,“这,这不太可能吧?永川这大水,从来没人能渡过去的。”
“怎么没人!有我师父就行!”小鱼叫道,“我们阮家来这儿也已经有不少年了,有了阮家之后一直都有渡船的!”
这话少不得又引起了一阵骚动。阿柒也觉出来了,这些人有些奇怪,似乎他们不知道这百余年永川两岸的变化似的。难道他们的村子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吗?
不过她也发现了,这些村民没有恶意,并且还在担心他们这些人有没有恶意。大家都是良善人,有什么不好相处的?这样的场面只要交给老赵,很快就会摆平。果然,又三五句话的工夫,老赵已经和那个领头的镰刀汉子称兄道弟说说笑笑了。
众人顺着那小路,穿过一片树林,便到了他们的村子。村子不大,连个村名都没有,只有不到二十户人家,皆打鱼为生。村外只一条路可通向镇上,平时也不会有人来这么荒僻的村子。至于永川这一面,就更不曾想过会有人来了。
“如此宝地,真是桃花源一般了!”吴是何叹道,“我看这村名,莫如‘桃源乡’最妙!”
“哪里有桃花?明明是这么多的莲花!”连二忽然不服。
“这些不是荷花吗?”老赵插话。
“莲花莲花!就是莲花!我家种的全是这个!我哪会不认识!莲花!莲源乡!就这么决定了!”连二一拍大腿。“以后这个莲源乡,我罩着!”
连二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却无奈发现自己为这地方什么也做不了,因为这里的乡亲都单纯质朴又无欲无求,金银首饰一概没有兴趣。这反而让连二更来了兴致。最后在众人半玩笑的怂恿下,把船上带的四糠饼和狭溪粽拿到村里给各户分了分,又从船上找出些山珍干货,晚间烹煮了和全村同享。村民们也高高兴兴地拿出了新鲜鱼虾野菜和自家酿的酒,甚至还让老赵打了一壶,一同在村口的空地上点了篝火,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全村因为这几个外人的到来热闹得像过年一样。
“那先生,这是我爷爷,我们村里最有学问的人!”酒食半酣,一个青年村民扶着一位老者向前道,“我爷爷说,莲源乡这个名字很好,想请你给写个匾呢!”
“岂敢岂敢,前辈有命,自当遵从。”吴是何忙行礼。
“是我!这名字是我起的!我……”连二不服道,可惜话没说完就被老赵扯回去灌酒了。
又说了几句,定好次日昼间写匾,吴是何东拉西扯了一回,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那老者,在此避世多少年月了,可知道什么江湖旧事。
“听我爷爷说,”那老者抚着胡须,“他爷爷当年兄弟几人退出江湖,辗转到了这里,才有了这个村子。到如今,谁算得清多少年了?江湖事,早与我们无关了。”
“哎老伯,那你爷爷说过什么以前江湖上的故事没有?有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乱子之类的?那种能吓得小孩子不敢睡觉的?”老赵探头道。
“哈哈,年轻人说笑了。江湖上门派间自然有些故事,有些乱子,又哪里会到那种程度?”
“我可没瞎扯啊,咱这江湖不就是今天暗杀明天寻仇后天灭个门十天半个月就换一轮各门派的招牌之类的吗?”
那老者听得一愣,似乎不敢相信似的,“怎么,现今江湖上变成这样了吗?这怎么可能?有上族……”
“咳咳!”
吴是何忽然咳了几声,打断了老者的话,旋即端了杯酒,敬那老者,“是在下和朋友唐突了,如今的江湖琐事,不该拿来扰了这仙境般的地方,请!”
说着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