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让他这般猜下来,猜得自己这样心累。吴是何赶忙打断老赵,如实相告。
“这玉鼎帮前身是玉墟山庄,由王氏一族世代经营。此事赵兄可知?”
“我知道啊!哦……我就说,所以果然是王家内讧了?这天下第一大帮终于做坏事做得自己人都看不下去了?”老赵搓着下巴道,“这回不是狗咬狗?那要是他们破鼎帮还真有人能把良心从狗嘴里抢回来装上,把他们那污糟房子拆一拆,恶心事儿都扫一扫,那确实是个转机。”
“赵兄所言……也并非不是如此。”秉大义清门户这么一件严肃的事在这人嘴里一说到处都透着不对劲,吴是何想反驳却发现,他说的确实也都对。“只是,此事只怕未完……”
老赵等了一杯茶的工夫,也没听见更多。吴阁主大约不愿再多言未定之事,老赵便转而问道,“那这喜宴,一次没成,第二次又黄了,新姑爷丢了,舵主老爷断腿,这玉鼎帮舒平分舵上下不得疯啊?”
“这个么……此刻怕是已经没有舒平分舵了。”
“哇哦!”老赵拍手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树倒猴儿散,小鸟各自飞了?”
“那个叫猢狲……唉,算了,大概就是那样。”何书生已经对老赵乱做学问的恶习没脾气了。
“怎么都好,管他是谁!来来来!”老赵给两人倒了茶,举杯庆祝。
吴是何苦笑着摇了摇头,旁人的门派变故,他们在这千里之外幸灾乐祸算什么道理?
老赵毫不在意地往他杯上一碰,自己喝了,又忽然想道,“哎?那这喜宴黄了,这俩人到底算是成亲了还是没成亲啊?”
“事已至此,还有分别吗?”
“那不行啊,得算清楚啊!我觉着总不能是把宴席吃完了宾客都送走收了桌子洗了碗才算成亲成功吧?你说是送入洞房就算成亲成功,还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算?不然三拜完了就算?”
“这个……只怕要看各地风俗?”
“那你家那片儿什么风俗?”
“我……我又没成过亲,我怎么知道?”
“我也没成过亲啊!”
两条光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笑着碰了一杯,换了个话题。
“哎,那你说,那个人渣小贼会去哪儿了?”
“只怕是不在舒平了吧。”
“哦,”老赵点了点头,“就是你不知道。”
“或仍在江湖,或就此归隐,也未可知。”
“原来如此,”老赵又点了点头,“就是你的人把他跟丢了。”
吴是何呛了一口,挣扎道,“不过是一个武功平平的青年,何不就此相忘?失了门派,再投他派罢了。实在无处投奔,那便只好独走江湖。”
“怎么,无门无派独走江湖也没什么不好啊!我也是啊我就很好啊!”
“赵兄,你可不是无门无派了,”吴阁主咳了两声,终于顺匀了气,“如今这江湖中人没有十成也有八成知道赵长安是不知阁的人。你若还不知道,在下今日再告诉你一次。”
“……好。很好。你可以出去了。”老赵口中这样说,脸上摆了个脸谱一般的假笑。
小何扬眉吐气地摇起了扇子,志得意满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赵兄,你也不必如此。”
“你不出去吗?”
“赵兄……”
“我说真的!”
“你……”
“外面有人扒门缝看了半天了,看着像找你的。”
“啊?”
吴是何一愣,刚放下空杯,就看老赵起身去开了门,门口果然有个小厮,被他突然开门吓了一跳,忙一边赔不是一边念叨着他家主子差他来寻吴阁主云云。定睛一看,正是连家的小厮,那个叫不知是阿富还是阿贵的。
听明白了事由,老赵扶着门回身招呼道,“吴大阁主,快请吧!”
吴是何觉得他那坏笑的脸上仿佛到处都写着“想赢我门儿都没有”。
没奈何,那小厮连连作揖催请,只好起了身。吴阁主也算受了连家不少好处,要离开永阳,确实没有不辞而别的道理。人家既然来请,总要去的。
得意不过一杯茶的功夫又忙着垂头丧气的何书生差点忘了正经事。走到门口才猛然想起来,今天他为什么进的这个屋子,为什么和赵兄聊这些来着?
“对了,赵兄,今日之事……”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老赵一拍他肩。
“此话怎讲?”
“你不就是不想说又想让小柒知道吗?我想个办法让她一不小心就知道了,不就行了吗?”
“如此繁杂内情,怎么一不小心……”
“啊呀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我有办法,交给我了!”老赵说着眨了眨眼,推他后背道,“保管你一觉醒来啥事都解决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去吧去吧!”
吴是何叹了口气,这他是信的,只是少不得又要欠这人的情了。于是他不再看老赵那“你不仅赢不了我这事儿不靠我还不行”的坏笑,浅浅一礼,“如此,就拜托赵兄了。”
言罢将余气叹尽,抖擞精神,随那小厮去了。
赵长安就扶着门,笑着招手看他远去。
等看不见了,方将门仍关好,回到了桌边坐下。
只见他挪开了方才吴是何用过的杯子,重拿了两个新的,一手斟上三杯茶,一手举过头顶,挥了挥。
“确实挺复杂的,幸好叫你自己来听了。”老赵头也不抬道。
房梁上飘下两个人影,正是南宫柒和她的护卫阿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