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关市第一医院 住院部

深夜，刘驻从病床上坐起来，他的脑袋一直在嗡嗡作响，坐起来之后他才发现，他根本坐不住，头晕得厉害，这种感觉，他在上初中时有一次跟同学偷偷出去喝酒，结果稀里糊涂就被别人用酒瓶子砸了，酒瓶子砸中他的脑袋时，就是这种感觉——天旋地转，那时候被酒瓶子砸完，他的眼前全是巴掌大的绿星星，现在，他的眼前没有绿星星，他现在是什么也看不清，好像近视一千度！医生告诉他，他的眼球有少量出血，最近两天会影响他的视力。

刘驻本来想走到窗户边去抽烟，现在脑袋这么迷糊眼睛还啥都看不清，他只能放弃下床的想法，身子往后一倒躺到床上。

他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天花板是浅蓝色的，此时，就像一层厚厚的、浅蓝色的雾霾铺在他的眼前，刘驻的心里别提多憋闷了！

就在这时，刘驻隐隐约约地看见他病房的门开了，病房门距离他大概三四米远，就见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在刘驻眼里，这个人就是一团长条形的雾霾，这团雾霾是黑色的，刘驻警觉地盯着这团黑色的雾霾，

那团黑雾说话了：“还记得我吧？我是王可。”

刘驻登时就愣住了，他的脑子里本来就像有一万只苍蝇似的嗡嗡作响，听见“王可”这两个字时，刘驻的脑袋更是轰隆一声，他的脑中即刻升起个大问号：“他怎么来了？”

刘驻迅速控制住自己的惊讶，他预感到：“王可来一定跟童心有关。”

刘驻没动声色，他一直盯着站在门边的王可，就算他根本看不清对方，他也得假装看得清，因为，他不知道王可的来意。为了不让王可看出来他的眼睛有问题，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起王可来，语气平淡如水地问：“你来干什么？”

王可直截了当：“我来找你是为了救童心！”

刘驻一时间没明白王可说这话是几个意思，刘驻的脑袋里虽然嗡嗡响，他的脑子还是职业化地以光速转动起来，他不动声色地一直上上下下地打量站在门边的这团黑影，现在，让刘驻郁闷的是，他根本看不清这个人的脸，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王可！

幸好，这个人慢慢走到了刘驻床边，因为，这个病房里只有刘驻的床边有一把椅子，王可坐在椅子上看着刘驻，现在，两个人近在咫尺，刘驻转头看着他，稍微能看清一点这个人的脸了，离得这么近刘驻也只有八成把握确定这个人是王可。

王可开门见山地说：“童心被天正生物科技公司的人抓起来了！”说完，王可掏出手机把童心发给他的求救信息打开放到刘驻面前，刘驻不露声色地瞟了一眼王可的手机，然后，他沉默地抬眼盯着王可的脸。

虽然刘驻看不清来者的脸，但是，他记得王可的声音，王可的说话声音虽然是纯爷们的男低音却杂糅着江南女人说话时的温柔气息，说什么都像是跟你商量似的，这一点，刘驻第一次见他时就发现了。

王可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不疾不徐但直截了当地说：“我一直替天正生物科技公司的董事长段正天办事，段正天让我监视童心，我跟童心交往也是为了监视她，段正天为什么监视童心我不知道，就是这样。就在半个小时前，我突然收到童心的信息，信息的内容是四个字：救命天正。”

王可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说完这段话，他那娓娓道来的语速和语气好像他说的内容根本没什么紧要的，王可说完话，他抬头看着刘驻的眼睛。

刘驻一直盯着王可的脸，刘驻脑子里以光速转动着猜测王可的来意：“王可说的事儿显然是事关童心生死的大事儿，但是，这个王可说话时给人的感觉怎么像化骨绵掌似的！慢悠悠软绵绵的！恐怕哪个人只听他说话骨头就酥了！无论男女。第一次见他时，他身上有些痞气，但是，那种痞气更像是表演出来的，而且他演技很烂，表演得用力过猛，这会儿乖得像一只小猫，更像是本色出演。”

刘驻一直看着王可的脸，他恼火不能通过王可的表情判断出他的心理，因为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刘驻心里琢磨：“这个王可第一次见他时他演痞现在又装乖，他到底想干什么？”

刘驻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刘驻语气生硬、问话内容简洁，跟王可说话时温吞吞的语气和慢悠悠的语速形成鲜明对比。

王可赶紧解释：“我给天正公司保安部打电话找你，接电话的人说你今天出车祸在医院里，我说我是你的亲戚，那个人就把你在哪个医院告诉我了。”

刘驻心里还是没底，他看不清王可的表情，无法判断出王可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连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王可都确定不了！

刘驻问：“你说段正天派你监视童心，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救她？”

王可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去过天正公司的一个实验室，亲眼看见一个女人被切掉了整个大脑，就是眉骨以上被一个球形的机器切掉了！那个女人被切掉大脑时，她是活着的！”王可一边说一边用手在自己的眉骨上划了一道。

王可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而且，那个女人被切掉大脑以后，她的其他器官都被挖走……她整个人都被拆得……”王可咽了几口吐沫说不下去了。

刘驻一直注视着王可的脸，虽然，他看不清王可的表情，但是，这种注视会给对方一种压迫感和威慑力量，刘驻从王可说话的语速和语气中判断出来，王可说的是真话，王可明显有点紧张，而且，他情绪里的气愤明显大于恐惧。

提到被切掉大脑的女人，王可的情绪明显有点失控，他紧接着说：“那个女人的脑子被切掉以后，她的意识被上传进电脑里，段正天说那些被切脑上传的意识会在电脑里永生！

我不知道段正天抓童心是为了什么，但是，段正天曾经威胁我必须监视好童心，否则，他就把我和我家人都给切脑上传意识。

我不知道段正天会把童心怎么样……童心给我发信息说救命天正！我担心段正天会把童心也、也切脑上传意识……”王可有点语无伦次，他紧张得说不下去了。

刘驻盯着王可的脸，脑中分析着王可：“段正天能用王可监视童心，一定是王可有过人之处，至少王可得是个聪明人，心里素质还得好，但是，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王可这两样都不占。或者，王可的确是个聪明人而且他的心里素质也够好，只是，现在对他来说是特殊情况，这个特殊情况就是——王可爱上童心了！他一想到童心会被残忍杀害他就无法自控！”

刘驻收回目光，他一想到王可有可能因为爱上童心而不顾一切要救她，他的心里竟然有点酸！

王可又说话了：“你是天正公司的安保部门主管，童心一定被关在天正大厦里，只有你能救童心！”

王可盯着刘驻，刘驻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他陷入沉思，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刘驻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天正公司保安部主管的？”

王可原本盯着刘驻的目光闪烁一下迅速移开，他低着头说：“我在天正大厦里看见过你，听见其他保安管你叫‘头儿’。”

刘驻思索着王可的话，他找不出这话里有什么破绽，刘驻习惯性地盯着王可的脸……

王可见刘驻听了他说的天大秘密后没啥反应，他有点急切地问：“你，是童心的男朋友吧？啊？你不担心她呀？”

刘驻听见王可的问题，他回过神来，他看了王可一眼，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他停顿了几秒钟，不答反问：“你连我是不是童心的男朋友都不确定就来找我救她？你是不是太冒失了！”

王可无所谓地说：“我顾不了那么多了！童心有可能被切掉大脑，而且是、是活着切！”最后几个字，王可说得很艰难。

刘驻仍然不露声色淡定地看着王可，他反复琢磨着王可来找他的真实目的，可惜，他看不清王可的面部表情，只能从他说话的语气和内容来判断，可是，王可说话时那温吞吞的语气更让刘驻猜不透他的真正来意。

王可恢复了正常语速，说：“要想救童心，我能想到的最佳人选就是你!你是她男朋友还是天正大厦的安保部主管！”

刘驻收回目光，想：“看来，王可来找我只是因为他把我当成是童心的男朋友，对其他的事情，他并不知情。”

刘驻思忖几秒钟，说：“童心被抓了，有生命危险，她为什么只给你发信息求救呢？你不觉得奇怪吗？你们已经分手了！”

王可情绪有点激动地说：“发求救信息当然不能光明正大发！可能情况危急，根本顾不得挑人，信息能发出来就行啊！”

刘驻冷冷地斜了王可一眼，说：“你确定童心在天正大厦里吗？”

王可有点不耐烦，但是语气仍然黏答答地说：“我就收到童心发来的一条信息，信息里只有四个字：救命天正。我不知道她在哪，猜测她在天正大厦里。”

刘驻再次陷入沉思，这下，刘驻的淡定有点激怒王可了，他急赤白脸地嚷道：“你还想什么！你到底救不救她？”

刘驻耷拉着眼皮，气馁地说：“我当然要救童心，但是，我现在两个眼睛眼球出血，看什么都是一片雾，中度脑震荡，头晕地连坐都坐不稳！怎么救她？”

刘驻话音未落，王可立即情绪失控冲他嚷起来：“看不清！看不清你一直盯着我看干啥，眼珠通红，吓人呼啦的！”

刘驻猛地转头盯住王可的脸，王可的小白脸气得发青，他毫不示弱地也盯住刘驻！

王可终于表现得像个爷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