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个冬日午后的拜访,维尔莉特的记忆始终模糊,她只记得见到房子主人前的那一刻,至于那位奇特的精灵究竟长得什么模样,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维尔莉特却是一点也不记得,而且,更神奇的是,就算明知道自己的记忆有所缺失,但是,维尔莉特却并不为此感到紧张或焦虑,反倒觉得这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一般,接受了它,并且显得十分舒适和愉悦。
“导师级的精神系魔法,”弗兰克一言定性,“关于这位精灵,我们之前也有所听说——但是,仅仅止于听说,如非必要,没有人愿意接受那片街区,想必也与他在精神系魔法领域拥有如此高深造诣息息相关。”
“我们还遇到了亚瑟王子与萨琳娜夫人,他们应该是早上就去拜访的,在那里待了很久——究竟是什么事情需要消耗这么长的时间?”赫蒂好奇揣测,手中把玩着从精灵那里得来的那本银色封面的书籍。
书本大概只比巴掌稍大一点,大约一指宽的厚度,看起来像是女性会随身携带的简单读物,或是祭司们习惯于揣在口袋中,以便随时拿出来宣布福音的圣颂集。
总体上而言,它的装饰性,似乎大于实用性。
弗兰克听着赫蒂的诉说,脸上露出一种难言的表情,而后,只听他缓慢地,用十分谨慎的语言说道:“这位精灵,地位非凡,并且,具有十分特别的影响力,不过,与此同时,他还有一个小小的私从爱好……”
话至于此,弗兰克顿了顿,才又继续道:“他喜欢调制草药——各种草药,配方千奇百怪,不仅依照精灵们常用的配言配制,而且,还曾经在蛮族领地学习了很长一段时间,就是人类历史上几乎已经绝迹的巫术,他也有所涉猎……”
赫蒂眨眨眼,再眨眨眼,这才理顺自己的思路,带着几分猜测的语气说道:“你是在说,他就像个巫师一样给人们提供各种配方草药,以便于治病?不,不,不,应该不只是治病吧,该不会当真有巫咒,或是占卜一类的事情?”
赫蒂说着,自己首先显露出不相信的神情来,毕竟,巫术什么的与精灵之间,几乎是完全背道而驰的两种发展方向,虽说不上水火不融,却像是两条平行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交集。
但是,弗兰克的表情却向她显示,这一切并不是她的错觉或是臆断。
赫蒂说着,笑着,不由得慢慢低下声去,数秒之后,她又笑了起来,耸耸肩道:“好吧,这可当真是一个怪胎——不过,如果他不是足够古怪的话,也不可能在人类帝国的心脏一住就是快两百年,不是吗?我可不管他有什么奇怪的小爱好,总之,我得到了我所想到的就可以了。”
拍拍手中的小书,赫蒂站起身来,向弗兰克略略行礼,转身便要走人。
不过,她没能走出两步,弗兰克却突然出声叫住她,然后问了一个令赫蒂心跳漏跳两拍的问题——
“赫蒂小姐,您觉得塞缪尔-奥尔塔科什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为什么这么问?”赫蒂侧过身来,蹙眉反问。
弗兰克稍稍欠了欠身,面色依旧淡定自若,没有丝毫变化地回应道:“您的监护人,特纳子爵对此颇为关注,如果您有什么特别的感想,请您可以以书面的形式告知子爵阁下。”
赫蒂微微噘了噘唇,说不出心中涌现出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原地站定,沉默了数秒,而后应道:“好的,我知道了,等我有空,我一定会做这件事的。”
说着,她再一次抬步走人,这一次,倒是没有其它什么事阻拦了她的脚步。
……
对于赫蒂或是维尔莉特而言,这次的拜访到此已经结束,应当成为记忆的一部分,被丢到脑后,只等时间将它留下的印迹一、一消除。
但是,其他一些人却似乎并不是这样觉得——尤其是对与赫蒂和维尔莉特相遇的亚瑟王子及萨琳娜而言,犹为如此。
在经过了三天的平静之后,第四天,特纳家的小别墅突然来了一位访客,容妆素净,神情肃穆中透着几分紧张,正是萨琳娜夫人。
此时的萨琳娜夫人与赫蒂之前几次见面时看到的都不太一样,首先是她的装扮——赫蒂见过她一身珠光宝气的华丽模样,也见过她浑身黑装有如黑寡妇的苍老模样,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干净得有如净水芙蓉一般的萨琳娜夫人。
此次来访的萨琳娜夫人穿了一身素净的蓝色丝绸长裙,深灰色呢子及裸大衣,一头秀丽长发悉数用发网固定,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纤细得仿佛经受不住再多重量一般。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任何饰品,只有颈间一串圆润的珍珠项链,越发衬得她清丽典雅。
这是一个非常擅长装扮自己的女人,这种擅长,并不仅仅在于将自己打扮得更加美丽,更加迷人,而是在于她知道在什么情况下进行某种装扮能够更加便于达到自己的目的!
赫蒂微笑着迎接了萨琳娜夫人的来访,热情而不失分寸地与她寒暄,为她沏茶,像是在对待任何一位稍有交情的长辈,既不失礼,又不亲近。
萨琳娜夫人的拜访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也没有说什么具体的事情,纯粹是闲扯,闲扯,再闲扯,说得差不多了,她便主动起身告辞,留下一堆同样也是价值与分量均是恰到好处的礼物……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登门拜访一类的事情倒是没有继续发生,但是,各种各样的礼物却是天天出现在小别墅之外,上至维多利亚、弗兰克等人,下至贝蒂这样的客人,没有漏下任何一个人,而且,选定的礼物也几乎是为他们每个人量身定作的一般,正中各人的喜好。
一次又一次,皆是如此……
赫蒂看着摊放一桌的小礼物,从围巾、香水到手帕、书籍、把玩的小件雕刻藏品,各种各样,皆是以萨琳娜夫人的名义送来的礼物——赫蒂相信,在弗兰克或是其他人那里,各有这样的一堆礼物。
这样的送礼行动如果只出现一两次,那倒可以理解为萨琳娜夫人想为之前的失礼言行道歉,出现三五次,可以理解为亚瑟王子想要拉近彼此感情,但是,如此反复地重复又重复,而且,每一次送的礼物又都是各人所喜爱的——至少是不讨厌的。
那么,这单纯只是想要道歉或表示亲近吗?
不,在赫蒂的感觉中,这样的行为还带着一种隐约的威胁——看吧,你们的爱好我都知道,那么,我自然知道其它一些更多的情报!
按了按额角,赫蒂将这堆礼物扫进阐开的抽屉,再将抽屉用力一推——眼不见,心不烦。
然后,她抽出一张信纸,快速写上些内容,再折成几折,将纸的一角凑到壁炉前,点燃它,眼看着它在空中迅速燃烧,化为黑灰……
……
几乎在信纸燃烧的同一时刻,远在比特伦萨,正忙得焦头烂额的塞缪尔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红光,他吓了一跳,向后轻轻推了推椅子,而后淡定地看着那抹有如燃烧中的火光一般的红光在空中迅速扩展开来,从左下角开始向右侧和上方延伸——红光“经过”的地方显露出一张白色的信纸,随着信纸逐渐向上“生长”,纸上的文字也清晰呈现再来。
整个过程像是纸页燃烧过程的逆反过程,显得如此奇妙而有趣。
“信纸”在红光中呈现,白色的“纸”沿被通红的火光包围,仿佛随时会因燃烧而毁灭一般。
塞缪尔伸手轻触——毫不意外地,指间从“纸”面穿透过去。
显然,这是一个特殊的传迅方式,而并不能将信纸从遥远的北方传递过来。
塞缪尔轻轻搓了搓拇指、食指以及中指,与此同时,专注看着信纸上传递的内容。
一条又一条,罗列得十分清晰,字迹飞扬,显示出赫蒂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心情还是十分不错的,不过,个别字眼的线条比较粗,显然是有特意突出的意味。
塞缪尔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等他看第三遍,空中的“信件”便“噗”得一下,消失于无形。
“这可真是传递秘密消息的好方法啊,连点痕迹都不留下,”塞缪尔嘀咕了一声,略略勾了勾唇角,露出一点浅淡的笑容,口中的喃喃自语却换了一个名字——亚瑟-奥尔塔科什……
传完消息的第二天,赫蒂一觉睡到大天亮,错过了早餐时间,不过,她却并不在意,在床上翻滚了两圈后,才起身洗漱,换了衣物走到餐厅,捉了几片面包,一边吃着,快步走到一楼起居室——早晨时间,大家如果没有出门计划的话,大多都会在这里消磨时光。
一进门,赫蒂便左右扫望,然后问道:“今天还有没有送礼过来?”
维尔莉特从书中抬头,看到赫蒂边走边吃面包片的模样,不赞同地摇摇头,说道:“没有,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平静。”
赫蒂闻言,点了点头,在一张看起来很舒适的躺椅上坐了下来,又理了理盖毯,满意道:“希望今天一整天以及以后的每一天都能继续如此平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