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如今谁也不能说你母亲是由一伶人所出,说你的母亲不是嫡女!”
袁氏笑吟吟地说了一句。
袁氏是个心胸宽广的,说起小陈氏来,倒是丝毫都不避讳!一向以“母亲”的身份来称呼小陈氏。
在许多继嗣家庭关系中,许多嗣父嗣母说起嗣子的生父生母,从来都是讳莫如深,就是怕勾起嗣子对生身父母的孺慕之情,从而影响本就脆弱的、由继嗣关系确立出来的天伦亲情。
袁氏倒是从不担心这个。
一是她跟小陈氏关系本来就好,对于小陈氏的为人也十分的敬服。
人死如灯灭!
如今她在这世上也只留下一双儿女,虽说过继到了二房,但到底是跟小陈氏最亲近的人,若是连他们都把小陈氏给忘了,这个世上,还有谁会记得她!
由己及人,小陈氏如今已经身死,袁氏又亲眼见证了她的死亡,对她钦佩、同情居多,实在狠不下这个心。
二来,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最是折磨人!
母恩大过天!
陆烁若是连辛苦生育他的母亲都忘了,实在不配为人,日后又怎能奢求他孝敬嗣父嗣母呢?
人不能忘本!该懂得感恩才是。
教育好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从来都不是粗暴地堵塞那么简单!
陆烁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个上面!
“嫡女?您的意思是……”
陆烁眉梢一动,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你想的不错!”
袁氏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陆烁已经猜到了。
“你母亲虽是侯府的小姐,但毕竟是庶出,再加之她姨娘又是那样的身份,若是嫁与国公爷为正房夫人,身份到底是低了!”
“所以,她就被姑祖母记到了自己的名下,成了正正经经的嫡女?”
陆烁虽是疑问的语气,他的神态却是十分的笃定,显见得是已经确定了。
袁氏轻“嗯”了声,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没错,不管你姑祖母喜不喜欢你母亲,那时大陈氏死的突然,而当时的毅勇侯府,适龄女子也只有你母亲一个。她若不如此做,想要安安稳稳把你母亲嫁进来,保护刚刚出生的陆炘,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陆烁默然。
他虽未见过小陈氏,但想到她是因为这个原因进的敬国公府,为了保护陆炘,也为了维持陆陈两姓之好,被人安排了姻缘,一生的命运就这样结束了!
想到前世自己那抑郁而死的母亲,也是因为政|商结合,从而错付了一生的幸福,陆烁眼角不觉有些湿润。
两人的经历何其相似!
袁氏见他有了泪意,以为他是想念母亲了,不觉放柔了声音。
“你母亲由庶变嫡,这件事是在陈家祠堂举行过正正经经的仪式的,数十位族老见证了这个记名仪式。我虽没亲眼见过,但这件事是重中之重,断断不会弄错的!所以,你现在半点不需为此担心,安心读书才是正经!”
“儿子省得!母亲放心吧!”
陆烁迎着袁氏亮晶晶、带着鼓励的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心中也着实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自己倒实在不必揪心自己的宗亲三代问题了!
只是,小陈氏对他来说虽是个陌生人,但她进府的这一段过往,却勾起了陆烁的共鸣!
总觉得心里闷闷的。
*****
四月十三,属金匮定日,诸事大吉。
京师府试正式开考。
府试的开考时间与县试相同,因而陆烁寅时末就早早起身,坐着马车,由白管事并三个小厮护送着来到了彀文学院。
卯时一刻,彀文学院正式开门。
与上次一样,所有的考生都在贡院门口排成整齐的长龙,一列一列接受小吏的盘查。
陆烁辞别了送考的四人,提着考篮书箱等物,借着微亮的天光,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来参加府试的学子黑压压的一群,约有两千余人,并没比县试学子少多少。
这倒是可以理解的!
京师大小十二个下属县,今年的县试共取了一千五百余人,录取率近二分之一,人数已有许多。再加上往年的府试中有许多落榜了的,今年开考又来下场重试,二千余人参考倒属正常。
只是这样一来,竞争压力就大了许多。
毕竟,大家经历了严苛的县试,说明都是有真才实学的,这与县试时众学子学问良莠不齐的情况大不相同。另外,据说今年京师的府试只录取前八百名,淘汰率较县试就高了许多。
不过陆烁对于录不录取的问题倒是半点不担心。
县试的名次给了他信心,他从前觉得自己古文远远比不上古人,如今这种自卑情绪也跟着消减了许多。
更何况,卫夫子似是很重视府试,对他不再采取“放养”的态度,近段时间专门针对府试给他额外辅导了许多,陆烁自己在闲暇时期也默想着整理了一下书中的内容,学问较之以前已有许多进步。
他现在比较关心的,是自己这次能不能得个案首。
家中对他的期望,他近年来的努力,他都不想辜负。
陆烁边想着这些,边找到了自己所在的队伍。
这一列人比较少,只有二十人,仅仅是其他队伍人数的一半。
人数虽少,却都是不容小觑的。
只因这二十人乃是今年县试的前二十名,成绩斐然。这次的府试中,若是正常发挥,名次依旧会很高,自然得到了格外的关注。
这前二十名,包括陆烁在内,将会被在考院外一一唱名,之后全部集中在一个考院内进行考试,并由主考官亲自监考。
主考官亲自监考!这是项荣誉,也是一种极大的压力。
陆烁站在队伍中间,前头盘查的小吏声音一波三折,慢吞吞的唱着考生姓名。
“一十四名,张耒。”
“二名,杜鼎臣。”
“八名,李守坤”
“三名,蔡行霈”
陆烁听到了几个十分熟悉的名字。
其他队伍的考生都向陆烁所在的队伍投以注目礼,有咬牙切齿的、有满含羡慕的,总之十分的复杂。
时间晃晃悠悠的过去了,总算是到了陆烁。
陆烁交了身份文书及考牌,那盘查的小吏一见文书上的姓名、宗亲三代及禀保人的名字,立刻放大了笑脸,弓着腰,向陆烁行了一礼。
“案首,陆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