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袁文林面上不似作假,半点勉强也无,陆烁和孙哲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当然,此情此景下,两人自然不会没眼色的问出来。
反倒是袁文林见二人一脸的不解,再次哈哈笑了起来。
“你们放心,同进士意味着什么,我心里都清楚……”
袁文林说道。
这……
陆烁和孙哲对视一眼,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袁文林道:“其实这些年,我自己也明白,我真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况且我的心思也根本没在这上面……这几年院试乡试会试一路走来,不想堕了先人名头是一方面,被家里人逼迫着、不想让他们失望又是另一方面,好比不想吃草的一头小牛,硬被摁着头去吃……如今中了同进士,虽不太理想,但不知怎么的,竟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说到这里,袁文林摇了摇头,面上颇为感慨。
看着他白玉般的面容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陆烁和孙哲方知他刚才所说不似作假。
孙哲到底是个地道的古人,况且一向以读书入仕为正道,对袁文林这想法感慨的同时,却颇有些不赞同。
不过,如今木已成舟,说再多已是无用,说不定还会影响袁文林心情,倒不如不说。
至于陆烁,想的就要多得多了!
对于袁文林的纠结和选择,陆烁很是理解。
这样的人,在现代也是很常见的。
不爱学习、不喜欢学习,不一定是坏孩子。
只能说是志不在此。
只不过繁华的现代都市选择多样,但到了这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日后若到了官场上,同进士在进士面前总要矮上一头。
陆烁不希望看到袁文林日后受挫的样子!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可一切已成定局,无法改变,他也唯有沉默。
……
会试放榜之后,京师的氛围彻底变了。
多少人因此一步登天,多少人因此梦想破碎,有人欢乐有人忧愁,反应不一。
与此同时,欣喜若狂到处庆贺的,黯然伤心独自舔舐伤口的、榜下捉婿的……也是数不胜数。
至于陆府,从陆烁会试中了第二名之后,登门拜访的人就没有减少过。
从早到晚,有人冲着袁仲道的面子,有人冲着陆昀的面子,也有人冲着敬国公府的招牌……甚至有些家有小女的,暗戳戳的上来打听陆烁婚配与否,却都被袁氏打发出去了。
许多人听到陆烁早与袁家闺女有了婚约,顿时知道没了机会,虽心有不甘,到底只能回去了。
这些热闹全都因陆烁而起,但陆烁对此却不做理会。
该有的应酬,自然会有人去做,他现在要去忙另外一件事。
拜会座师!
对于他们这些新科贡士而言,拜座师是一件很重要也很神圣的事。
这不仅会决定日后站不站队、站哪队的问题,且古代对师生情谊的看重,甚至比血缘亲情都要重上几分,今日你拜会的人,很可能就是日后在朝中拉扯你一把的,贡士们的热情自然极为高涨。
虽然对于世家出身的陆烁而言,站队什么的是父辈们早就决定好的了,朝中有没有座师拉扯也并不显得特别紧要,但陆烁还是同孙哲一起去了。
不想被人说恃盛而骄是一方面,陆烁也确实很想见见卢世新这位德高望重的主考官。
先是在开考院一事上有恩于他,后是不顾他人眼光为周茂辩驳,这些事情,不论拿出哪一件出来,都令陆烁心服口服。
拜会座师的仪式,是由礼部统一安排的,考生要象征性的先往礼部递上帖子,得了回帖方能一同上前拜会座主,确立师生关系。
所谓座主,指的就是会试时的正副主考官,主考官称大座主,副考官称小座主。
陆烁和孙哲来到礼部门前时,前头排的人不多,周茂就在其中,但周围围观着的贡士却是不少。
有一些,是拜会完未散的。
有一些,则是前来围观榜单上面排行前几名的贡士的。
陆烁乃是此次会试前一百名中年龄最小的,也是家世相当煊赫的,又高中第二名,相比于家境平平的何青云而言,自然受到的关注更多。
也因此,陆烁刚一出现,便在礼部门前引起了一场骚动。
周遭议论的声音似乎一下子大了起来。
但却没有人敢指指点点,一来此举实在太不雅观,二来依照陆烁的家世和功名,加上陆昀在朝中的地位,陆烁日后的前途自然不可估量。
也因此,这些人犯不着平白得罪人,但他们眼里的好奇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陆烁扫视了一眼,便转移了注意力,转而和孙哲一起向周茂走去。
周茂形只影单的,虽然此次中了会试第三,但周围围着他献殷勤的没有不说,连跟他搭话的也没有。
势力似乎是人性中避免不了的一面,便是此时也是一样。
尽管惠崇帝说了那样一番话,但前些日子朝廷已经下了通告,周良甫的案子待到殿试之后再审,一切结果未定,许多人并不想在这个关头与周茂多接触。
“周师兄!”
“陆师弟、孙师弟!”
双方相互问好,这才聚在一处说话。
而围观着的诸贡士们,见到三人聚在一处,却活像见了鬼似的。
陆烁三人不予理会,开始说起会试的事。
陆烁说道:“……这个何青云登了榜首,我还真是没想到!”
不知不觉,话题便说到了何青云头上。
几人的声音不自觉压低了些。
“我也有些意外!”
孙哲点头。
“往年的第一名,不是从扬州考区,便是从京师考区,今年取了何青云,当真是特例了!”
周茂想了想,才道:“我倒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样!”
风声?
陆烁和孙哲同时望向周茂。
周茂说:“卢先生到皇宫据理力争之后,众官员便紧接着回了礼部,判决排名,但在头三名的事情上却发生了争执,你们也是知道的,南方和北方官员一直相互不服气,又各占一半,似乎为了折中,加之何青云本就本事过硬,这才取了他出来,两边人就谁也没旁的话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