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日头正烈,白光直照进来,所到处一丝阴影也无。
画雪从外头进来,见到深思不属立在窗前的人,摇摇头,轻轻关上了窗,将初夏的景色也隔绝在外。
“……姑娘。”
画雪柔声唤了一句。
袁文懿这才回过神来,浑然不觉被阳光晒过之后略略发烫的脸颊,询问道:“怎么样?祖母那里怎么说?”
画雪走到袁文懿身旁,先替她倒了杯茶,这才轻声道:“……老夫人身边个个都是人精,什么都问不出来不说,房妈妈知道奴婢去打听,还特意嘱托了奴婢一句,说是知道多错的多,要奴婢什么都别问……”
知道多错的多!
这不是说给画雪听的,分明是说给袁文懿听的。
不让她打听?
袁文懿眉头微皱。
到底出了什么事……
先是二婶被撤了管家之职,今日一早,竟然连杨月娇也被杨家人领了回去。
虽说袁文懿对杨月娇半点好感也无,但骤然听闻这个消息,她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要不然……奴婢再派小婵去问问?”
见袁文懿面色不太好,画雪不由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用了……”
袁文懿摆摆手,起身走到美人踏边。
画雪跟着过去,见她半躺着要睡下,连忙拿了两个软枕过来。
袁文懿脱了鞋,上了塌,躺好闭上眼,这才轻声道:“既然房妈妈不让咱们问,想必不是小事……有祖父祖母在,他们定能处置妥当,咱们这时候去问,反倒是添乱……”
“姑娘说的是……”
画雪看着袁文懿轻轻颤抖的长睫毛,半遮在眼睑上,愈发显得皮肤瓷白,忙笑着应声是。
若是平时,依照袁文懿的性子,定然会问到底的。
但今早,她刚派了染霜向书院里头递了那封信,想必姑娘心里也急乱,自然没多余精力去打听这些。
姑娘的心思,她们这些正当年的贴身大丫鬟,自然是懂的。
想到书院那边,玉人一般的陆少爷,画雪也抿嘴笑了笑,脸颊泛起红晕。
若是袁文懿真能得偿所愿,倒也是好事。
画雪心思转了几转,正欲退下,外头却传来一阵愈来愈重的脚步声。
想必是染霜回来了……
画雪看了看闭着眼睛的袁文懿,正欲疾步走到门边拦下她,袁文懿却睁眼醒了。
她本来就也没睡。
“姑娘……”
袁文懿起身的功夫,染霜就已经蹦跳着来到了近前。
她面上因接触了日光而显得晕红,上头满是笑意,一双眼睛也亮晶晶的,与走时的凝重大为不同。
难道是有回信了?
袁文懿与画雪俱是一样的想法,想到某种可能,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画雪捂嘴笑道:“……你看看你,遇到了什么好事,竟连规矩都忘了,姑娘的闺房,岂容你这般蹦跳……”
虽是笑着说的,话里的意思却是不善。
染霜虽来得晚,却比画雪更得袁文懿看重些。
染霜却没那么多心思。
回来路上,清泉追上她时,笑着说的那些话,染霜可都记得清楚。
她虽然没看到信里写的什么,但她却意识到,姑娘真的要心想事成了。
她是姑娘的丫鬟,姑娘高兴,她就高兴。
“……是表少爷的回信!”
染霜快步走到袁文懿面前,半蹲在她身前,将怀里的信件递了上去。
袁文懿忐忑的接过。
看染霜的态度,她虽猜到了几分,但不看到信上写的什么,她就总觉得不够踏实。
染霜却在袁文懿犹豫的当口,吐了吐舌头,将清泉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说是他候在外面,就听到表少爷大笑了好几声……走的时候,还特意嘱托一定要避开人……依奴婢看,表少爷定是怕您着急,这才不带喘息的就派了清泉过来……”
如此云云。
袁文懿听到最后,面上已是羞的通红。
她半咬着下唇,轻声斥道:“……贼丫头,别胡说!”
等听到陆烁大笑不止的时候,袁文懿先前的顾虑几乎就已经散尽了。
她现在心里满是甜蜜。
“不胡说,不胡说……”
染霜仰头看着袁文懿,连连摇头,嘿嘿笑了两声。
“……奴婢这就退下,小姐您慢慢看!”
不待袁文懿吩咐,染霜就站起身来,拉着画雪往外走。
画雪却是不想走的,她还想看看信上写了什么呢!
不过染霜力气过大,加上袁文懿对她这举止也没什么呵责的,画雪就知道,她这是默认的意思了。
画雪无法,只得跟着走了。
两丫鬟脚步一轻一重出了房门。
等吱呀一声轻响落地,袁文懿这才两手托起那信件,缓缓拆了开来。
里头单单一张信纸,对折叠着,纸不是什么好纸,就是平日书生们案上所用的纸。
这般平常的纸,袁文懿却看得一笑。
想必表哥当时定是着急,随手就拿了张纸过来,根本没想到会唐突佳人吧!
袁文懿心中溢满柔情,轻轻将信纸掀开。
字是阔朗的柳体,墨是惯用的松烟墨,字体略大,写的人似乎很是迅疾,一手柳体让他写的带了些行草的意味。
但这些特征,袁文懿通通没有注意到。
她只看到信上的一行字,等看清楚那字是什么的时候,她的眼泪立刻扑簌簌掉了下来,泪眼迷蒙间,上面写的是什么,就再也看不清了。
她心里却在默念: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是表哥的承诺吗?
袁文懿看着看着,又哭又笑了一会儿,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拿帕子擦了泪,又看了一眼信,等确认上面每一个字都没看错的时候,她只觉得春暖花开,心里积攒的那些担忧、害怕、怀疑、不甘全都散了。
表哥果真没有骗她!
袁文懿合上信,终于笑了起来。
她虽是闺阁女子,却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往年随着母亲到别家赴宴时,那些主母是何模样,她也都是见过的。
不说是木偶,却也教妻妾争斗、庶子庶女折磨的满面风霜,再也找不到未出阁前的半点风韵。
她是女孩子,自然懂得女孩子的苦楚,她最羡慕最向往的,就是父母那种琴瑟和鸣、夫唱妇随的感情。
不过后来恋上表哥,她就又觉得,只要跟他在一起,哪怕他日后真给她寻些妹妹过来,她亦可勉力忍受。
谁让她爱他呢?
情债情债,她定是欠了他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