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既然下定决心去查,陆昀这个‘唯一’的知情人也就无足轻重了,日后京师的人只会议论是谁包藏祸心插手河北道盐政,只会议论是谁胆大包天派遣细作监视京师诸官,敬国公府总算能顺利脱身而出了。
“是!”陆烁神情坚定,点点头道:“正如卫夫子所说,眼下举业是重点,至于朝政大事,知道大略就好,不是儿子现在该关心的,儿子晓得轻重。”
陆昀听完,点点头就不再做声。
他眯着眼睛望着远方,远处的翠树碧草在他眼中就成了一片朦胧的绿意,他心思百转千回,末了才睁开眼,暗自叹息:看来日后要徐徐图之了。
……
徐大人与杨大人抓了大半夜,才总算将整个京师城的各家挨个搜查了一遍,一轮下来,总共逮捕出一百一十七人,人数庞杂,且这些人似乎都是死士,许多清醒着被抓捕的,咬牙就要吞药自尽,得亏看守的将士机灵,虽然损失了两个,倒也无妨大局。
抓捕的人群浩浩荡荡!
经过这一个下午,京师里的众人也都看出来些苗头,这些官兵看着凶神恶煞,却只往官宦家宅里去,于平民老百姓倒是没什么妨碍,一时众人的胆子倒是渐渐大了起来,有那好事的,虽不敢正大光明的看,却也爬了墙头,趁人不备偷偷围观。
这一看,不由大惊。
一支支火把,将暗夜照的透亮,被抓捕的人在这光亮下面貌暴露无遗。
官兵们并没有特意为这些人蒙面,反而将他们捆着走成一排。那一张张相似的脸,虽看着普通,但在同一个画面里,却透着一股子邪乎劲儿,许多人偷偷看到这个,再与先前官兵们抓捕时所用的‘抓捕细作’的罪名一联系,登时吓得肝胆俱颤,再不敢看。
官兵们速度极快,不过一会儿时间,就将这些人全都被抓进了诏狱,两人一组,挨个关了起来,唯独从陆府带回来的那个,被徐大人格外吩咐,独自关进了一件牢房,并命狱官仔细看守起来。
“徐大人这是……”杨大人见此,颇为不解,不由拧眉问了一句。
“哦!”徐大人倒也不隐瞒,“先前那两个,死了也就死了,这个可是此次案件的关键,绝对不能再出事了,一会儿陛下若是亲自来审,先提这个就是。”
杨大人听罢,知道这个是看守的重点,只点了点头,倒也不再多问。
两人心领神会的互相看了一眼,外面就有一声尖利的通报声,打破了诏狱里阴冷的气氛。
是惠崇帝亲自来了。
惠崇帝倒是速度极快。
两人不敢耽误,慌忙走出诏狱大门,毕恭毕敬的将惠崇帝迎了进来。
随同惠崇帝一起来的,还有智奎先生。
徐大人与杨大人两个将惠崇帝迎到主位上坐下,徐大人一使眼色,狱官连忙就将犯人从牢里提上来,等候调遣。
趁着这个空隙,杨大人与徐大人两个上前一步,简略的说了今日都是在那些府邸里搜查到的人。
惠崇帝早就看过那个名单,大略都能记住,等听两人汇报了一遍,见没什么差错,就浑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徐大人这时才声音颤颤,负罪道:“陛下,此次总共搜检出一百一十七人,其中两人不慎吞毒自尽,是臣等失职!”
惠崇帝听到这个,抬头看了两人一眼。
两人身体不由跪伏的更低。
“牙中都藏了药?”惠崇帝冷哼一声,问道。
“是!”徐大人答道,“一百一十七人,各个都是如此!臣等一时不察,如今俱已清除干净了。”
“嗯,”惠崇帝闭上眼睛,沉沉吐出口气。
两位大人神情又是一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猛然间,惠崇帝一拍桌子,大喝了一声:“准备的这么妥当,看来果真是细作无疑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众人见惠崇帝突然发怒,猛地跪倒地上,闭口不敢言语。
见惠崇帝面色不善,徐大人斗着胆子上前,颤声道:“陛下,从敬国公府带回的那个小厮,臣等已经将他单独关了起来,如今清醒着呢,陛下可要现在就亲自审理?”
周雨安立在惠崇帝身边,闻言,抬头看了徐大人一眼。
“带上来吧!”惠崇帝怒火消减了些,沉声道,“很好!陆府的这个,胆敢私闯姜府、刺杀四品大臣,是本次的重犯,我听说这些人正像极为相似,你可要将他看紧了!”
徐大人闻言大喜,心中对陆昀感激起来,面上却不表露,沉声道:“陛下放心,事情未明朗之前,保证不让此人在诏狱里出任何事!
说罢,他就站起身来,吩咐狱官将从陆府带回来的那个小厮先提上来。
惠崇帝居高临下的坐在上首,打量了小厮一眼。
就见他双瞳漆黑,是个正统的大齐人的模样,且如同陆昀所说的那样,此人面貌十分普通,属于放在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的那种,但不知怎的,这小厮面色极为苍白,嘴唇干裂,瞧着精神恹恹。
“这是怎的了?”惠崇帝眉头蹙了蹙,指着他问徐大人,“朕听说你们才刚刚将犯人带回诏狱,怎的这人就成了这幅样子?”
臣下滥用极刑,惠崇帝倒是不会说什么,各人有各人的方法。但是如今还什么都没问,这人却被折磨成这幅样子,实在令人厌烦!
惠崇帝脑中一闪,想起了董尚德的那张老脸。
徐大人脸上肌肉一跳,立刻走上前来。
他可没忘记,那日殿上惠崇帝对董尚德的那番诘问。
“回陛下,此人从陆府带出来时,就是如此!据陆府管事所说,此人自被抓到陆府开始,就一直不吃不喝,不论哄骗、硬灌,这人全都不理,寻死念头十分强烈,如今他这般虚弱,倒是不为别的,纯粹是生生饿坏的。”
惠崇帝双目一挑,看着下手那小厮,笑道:“你倒是个忠心的,观你长相,你也是个大齐人,朕实在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指派你来京师做细作的,竟然连自己生死都不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