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收敛

“那年我开始要跑一批货了，来来回回又得一两个月，我和往常一样，只是和阿金她妈打了声招呼，却没有想到……”老板蒋的话突然有些哽咽，这一次李昊似乎看到他眼中饱含的一丝泪水，看来真的是动情了。“那一去，竟然和阿金他妈就这么分开了！”

李昊悚然动容，突然站了起来，不为别的，只为他想到陈希的离去，心中顿时有些愤慨。李逍站在窗前，感觉到房间温度急速下降，立刻转眼看向李昊，李昊紧握的拳头慢慢地松开，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坐了下来，缓缓道：“人死不能复生，伯父你也节哀顺变了。” 忍受虽是种痛苦，但有时也是种艺术。懂得这种艺术的人，通常都能得到他们希望的收获。

老板蒋却只当李昊是听到这悲哀的故事太动容了，眼前变得有些迷离的说道，“阿金他妈从来没有和我过过一天好日子，可以说是被累死的。”老人的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转，却顽强的不肯滑落，突然扬起头来，“如果钱真的可以换回一切，我倒宁愿用我所有的财富，只求能再见我妻子一面，我想对她说……说对不起。”

嗓子中仿佛被什么堵住，老板蒋再也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李昊开始有些分不清老板蒋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了，他一直认为，老板蒋就是一个恶人，他杀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自己走了这么长的路，为的就是杀了他，所以，在李昊的眼里，老板蒋便是一个恶魔的化身，他应该是无恶不作的，绝不应该是一个感情如此丰富之人，更不应该会缅怀曾经的美好。

虚伪！李昊的心里想道，对，老板蒋太虚伪了，为了拉拢他，居然用动之以情的方式来谈话，这一招太阴险了，他是在利用别人的良知。

人的脸，本身就是个面具，一个能随着环境和心情而改变的面具。又有谁能从别人脸上，看出他心里隐藏着的秘密？又有什么样的面具，能比人的脸更精巧奇妙？身份越尊贵，地位越高的人，脸上戴的面具往往令人越看不透。屋内良久无语，坐在旁边的蒋金也似乎有些梗咽，不过李昊知道的是，蒋金还不够狡诈，他的泪水一定不是装出来的，那一定是想起了母亲曾经的温暖而动容的。

“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和你说这些，你和阿金岁数相差不大，我把你也当自己的孩子看了！”老板蒋话锋一转，语气中透露出的亲切和慈祥，让李昊瞬间有种强烈的呕吐感。对于这样一个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如果之前的李昊也许会被迷惑，但是此刻的他，比平时更加清醒，老板蒋的话，每一句都让李昊有更深的体会。

人世间的事便是如此，如果没有陈希的事情，李昊自然不会了解老板蒋这个人，只因李昊若和老板蒋之间没有什么仇恨的话，根本就没有必要去了解老板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若是太了解一个人的话，那么这两个人便很难成为朋友了。因为世上最了解对方的人，绝对不会是他的朋友，一定是他的仇人，因为只有仇人之间才会下苦功夫，不择手段的去研究对方的弱点。

而此刻的李昊，正是看出了老板蒋的虚伪。

老板蒋突然沉默了一阵，突然说道，“你和阿金是很好的朋友吧！”

李昊看了一眼旁边的蒋金，毫不犹豫地说道，“是好朋友！”

老板蒋看着李昊的眼睛，发现并没有任何杂质，立刻松了口气，“那样我就放心了！我这个儿子还有很多不懂事的地方，以后就要有劳李先生你了！”

这话的意思其实已经非常明显了，老板蒋的目的在此刻瞬间放大，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听的明白。他现在要的，便是李昊能够在将来的日子里，扶持蒋金。

看到李昊点头，老板蒋心情顿时有些畅快，当下不再隐瞒，直切主题，“最近国安局的人，在调查我的企业，也许就这几天，我们便要离开Z国，去别的地方发展了，不知道李先生意下如何，阿金身边缺少的， 便是像李先生这样有魄力的人才。”

古来英雄多寂寞，老板蒋心中所想，李昊很明白。一个人在低处时，总想往高处走，但走得越高，跟上去的人就越少，等他发现高处只剩下他一个人时，再想回头已来不及了。老板蒋便是处于这种状态，虽然外表风光，但是内心却是孤独的，因为他时刻都为着将来的命运着想，甚至是下一代的命运都要他来操心。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就算是江湖中的名侠，其实也和普通人一样，也有他的烦恼和不幸，只不过这些事都已被他耀目的光辉所掩。所有的人只能看到老板蒋的光采，那显赫的家世，那巨额的资产，却忘了有光的地方必有阴影。

李昊想了想，说道，“蒋先生您不用担心，既然我把蒋金当做了最好的朋友，那么将来如果能一直在他身边，也是我的荣幸！”

老板蒋笑道，“李先生说话爽快，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不简单的人，将来一定能成就一番霸业，只是跟在阿金身边，委屈你了！”

自敌人处得到的敬意，永远比自朋友处更难能可贵，也更令人感动。李昊此刻甚至有些心动，若是跟着老板蒋这样下去，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只不过心中的抽动，让他根本无法隐藏内心的悲伤，陈希的那张俏脸，始终历历在目。

“哎，如果阿金他妈还在就好了！我也不用这么操心孩子们的事了，曾经做错的那些事，我也只能对那些人说声抱歉了！”说道这个的时候，老板蒋的神情顿时像老了十岁，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看上去很是可怜。

不过若是老板蒋不发出这声感慨，也许这次谈话会非常遗憾。但是后面这句‘曾经做错的那些事，我也只能对那些人说声抱歉了！’听在李昊的耳朵里，却甚是刺耳。

李昊瞥了瞥嘴，有些嗤之以鼻地说道，“原来在蒋先生的眼中，人命是如此的卑微！”

听到李昊的话，老板蒋心中没来由打了冷颤，突而全身散发出一股霸气，脸色红润地说道，“李先生，你在我眼中的份量值得我去教你一些道理。人，这辈子想要爬上一个至高的顶点，有时候有些人，在你的生命当中，他可以是过客，也可以是垫脚石，不管是无关紧要的人，异或是女人或朋友，在需要的时候，都可以用来践踏！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刷’地一声，房间内的空气顿时有些凝结，这是一股强烈的杀意，笼罩在整个别墅的感觉。李逍没来由的突然出现在老板蒋的旁边。

就在这一刻，李昊突然站了起来，眼神有些浑浊，“做错的事，说一声对不起就可以了吗？人命在你的眼里就这么渺小！”谈话本是非常愉快的，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坐的老板蒋和蒋金心中都是一震。

不过老板蒋此刻还是保持着应有的绅士风度，“李先生说的话我不太明白！”

如果李昊能够忍住内心的冲动，也许杀死老板蒋会成为一件早晚的事情，但偏偏老板蒋说的那句话，激起了李昊心中最强烈的愤怒，此刻他的心已经开始按捺不住了，“我想问你，你还记得有一个女孩叫陈希吗！”当说道陈希这个名字的时候，李昊的语音已经变得非常颤抖了。

而听到这个名字的老板蒋心中也是一震，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愤怒，“李先生，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你不简单了，不过你现在的话让我有些奇怪，莫非你真是为了杀我，而接近我儿子的。”死的本身并不痛苦，痛苦的只是临死前那一段等待的时候。 一个人若是还能挣扎，还能奋斗，还能抵抗，无论遇着什么事都不可怕，但若只能坐在那里等着，那就太可怕了。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看得出一个人的勇气。老板蒋此刻的不为所动，不知他的勇气是与生俱来的，异或是因为旁边有个第一高手，所以他才不惧怕任何的危险。

这世界上有很多看来极复杂、极秘密的事，往往都是为了一个很简单的原因而造成的。李昊的这段仇恨，很简单的来说，只是因为爱，那深深的一段爱，让他迷失了人生的方向，誓为复仇而活。

刚开始的老板蒋，显然有些天真。要知道，真正的聪明人，永远不会将别人当做呆子。将别人当做呆子的人，到最后总是往往会发现，真正的呆子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收起你那虚伪的面孔，不用在我面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像你这种人。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李昊的话，句句刻骨，此刻他的愤怒已经完全战胜了理智，不管结果如何，他想做的便是在决战之前，将埋藏在心里最深的话说出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李霖，和我儿子在一起就为了接近我？”老板蒋显然也是个聪明人，从刚才的反应，一语点破李昊的身份。

而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坐在旁边的蒋金显然有些渺茫。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昊，“我是真心的把你当朋友，你居然为了杀为爸，接近我？”那一脸幽怨的表情，似乎在痛斥李昊的绝情。

“我李昊活一辈子，没有亏欠过谁，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你，但是，蒋玉柱，我今天非杀你不可，因为你已经没有存活在这个世界的必要了！”说道这句话，李昊把内心的最后一丝愧疚，深深地埋藏进心里，一掌便朝着老板蒋袭去。

不过，此刻在老板蒋身边的，还是李逍，李昊明知自己应该寻找一个更好的机会，却无法掩饰内心的愤怒，将自己的目的提前暴露。也许这是一个很大的错误，但是对于此刻的李昊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即使是死在这里，也定要完成自己最终的心愿。

‘嘭’地一声对掌，李逍冲老板蒋喊道，“先离开这里，除非是死，我不会让他伤害到你的！”

李昊没来由地冲李逍喊道，“你可知你我是兄弟，为何非要让命运这样的安排。”

听到李昊的话，李逍并没有过多考虑，只是简单的说道，“我的人生，从一开始便已注定，无论你是谁，如果想要毁掉我即将开始的幸福，我会用生命来维护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