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悄悄的,繁星满缀天穹,闪烁着注视大地。
方卓独自一人驾着角马车走过熟悉的街道,和路上零星几个熟识的龙微笑打招呼,熟门熟路地回到自己的房子前,然后运起能量打开上了魔法锁的门……
“风冽,你做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吼道。
风花叶很清醒,看到进来的方卓,他甚至还只让自己惊讶了一瞬:“你回来了?”
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疑问怀疑句。不过方卓现在没心力跟对方纠缠这个,他瞪着风花叶,以一种全然不可思议的口吻说:“你喝了整个酒柜的酒?几十瓶混酒?一天?”
风花叶皱起眉:“先关门。”
方卓直接用脚关了门,他走到堆满空瓶子的桌上,将瓶子一个一个拿起来:“你到底怎么喝下这么多酒的?”其实他更想问你到底怎么能不醉的,“我留了各种东西给力,甜的咸的还做了饭,你——”他咬牙切齿,“就用酒来灌饱自己?”
风花叶显得有些懒散,他半天才嗯了一声:“方便。”
方卓气笑了,他动手收拾屋子边说:“你怎么不懒死!何况开个瓶盖和开个包装袋是一样的力气吧?你喝酒不过想喝醉而已,又喝不醉,喝那么多做什么!”
话一出口,方卓自己倒是一怔——他一直在想风冽不喜欢喝酒为什么老是喝酒,习惯或许能解释,可未免牵强了,而酒的功用,除了上瘾就是买醉吧?……之前风冽不管喝多少就都很清醒这一点让他一直没忘这方面想,可是这样凶的喝法,除了想喝醉,还有什么?……
风花叶笑起来,也没有反驳,只是懒洋洋说:“可惜醉不了。”
方卓不知道说什么,他皱皱眉,踢了风花叶坐的地方一脚:“你吃东西了没有?没有我去弄。”
风花叶用下巴指指桌上,示意自己喝了那么多酒。
方卓直接无视:“那就是什么都没吃了。”他说着,转身就向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想酗酒之后吃什么东西好点——虽然按照风花叶那样的喝法,吃什么东西都没有用。对了还有,关于龙的胃和人的胃到底一不一样这个研究性课题……呃,还是往后交给有研究精神的人研究吧= =
“方卓。”风花叶出声了。
“什么?”方卓已经在厨房里准备东西了。
“不用麻烦了。”风花叶眯着眼。
“哦,不麻烦,顺带而已。我也还没吃。”方卓漫不经心地回答,说的是实话,他确实也还没吃东西。
风花叶笑了一声,悠悠扬扬地,听起来有些轻飘飘,却又能直直钻到人心底,叫人想忘也忘不掉。
方卓一直觉得风花叶的声音很漂亮。这种漂亮不能用低沉,清朗或者磁性这种单调的形容词来形容,风花叶的声音已经脱离了普通能够想象出来的范畴,而属于更高级别的……或者是独立于这个世界外的?
太漂亮了,反而不真实。
“咔。”轻轻一声,是菜刀躲在案板上的声音。方卓觉得手指上有点刺痛,他垂眸瞄了一眼,就看见自己的食指破了口,渗出血来。是银色的,还带着清甜的味道。
方卓冷静地抹了食指伤口,把伤口给抹没了,随后又冷静地抖抖身子,把一身争先恐后冒出来的鸡皮疙瘩给全抖落在地上,才对客厅里的风花叶说:
“风冽。”
“什么?”风花叶回应。
“我们是朋友吧?”方卓把所有材料都扫进了煲里,他决定煲粥——其实他没好意思承认自己做的利索的只有这个。
风花叶的声音没有响起。
“风冽?”方卓转回头去,看见风花叶在笑,不是微笑不是嘲笑,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他只是在笑。
只是笑。
“什么时候可以吃东西?”风花叶问。
方卓回过神来:“很快。”
“那些小巨树人呢?”风花叶开始随意聊着。
“我把它们放在外头森林里了。刚刚回来的时候本来想把它们也带进来,但它们表示在外头比在这里更舒服,”方卓对于自己能跟树沟通这一点已经很淡定了,“我就把它们放在外头了。”说到这里,方卓到底有点不放心,又问,“它们生活在野外没有危险吧?如果有,我还是再出去把它们带回来。”
“没有。”风花叶肯定地回答。
方卓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
“就算有也是物竞天择。”风花叶语气平稳。
方卓就生生把最后那个‘好’字给咽了回去。
客厅一阵静默。
风花叶看一眼时间:“粥好了。”
“……哦。”方卓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走进厨房就将熬好的粥装了端出来。
风花叶给自己勺了半碗放着冷,然后看着方卓吃了大半,才慢腾腾说:“你去了龙族大营?”
“嗯。”方卓没抬头。
“被抓到了?”风花叶再问。
“没。”方卓依旧没抬头,他一口一口地吃着自己煮的东西,“那里防御太严密,我在那边呆了整整一天也没找到进去的机会。”
风花叶唇边噙着微笑:“进去了恐怕就出不来了。”
方卓似乎应了一声。
一人一龙再无余话。安静地吃完东西之后,方卓就上楼休息,把剩下的事情丢给风花叶。
风花叶也不在意,反正这些事情很简单,一个风水混合魔法就完全解决了。
他只是坐在原来的位置,慢慢地喝着已经凉下来的粥,然后计算时间——剩下的时间。
会有多久呢?风花叶想着。
一天,两天?三天,五天?不对……他闭着眼,半晌笑了。
半个月吧!半个月,应该是这个时间了。
半个月到底长不长?问不同的龙会有不同的回答,但可以归纳出,如果某些龙没有期待,每天都过着相同的生活,那半个月也只是一转眼;相反,如果某些龙有什么期待,并恰好就是半个月的时间,那个这半个月无疑就显得漫长而难熬了。
方卓正是处于后一种状态的。他很难受,这样的难受自然出于风冽——他回来是来找答案的,也必须找到答案。而这个答案,现在看起来几乎可以肯定,是绝对不会让他有哪怕一丁点高兴的东西……而且,风冽到底会不会说实话?如果不说实话,他又要去找谁?
……帝堂绝吗?
现在,帝堂绝又在等他吗?……
方卓一翻身坐了起来。看着落地窗外的弯月一月,他下床走出房间,想去客厅找点水喝。却发现客厅里早坐了一个龙,正是风花叶。
方卓脚步停下。他看着对方被月辉照亮的侧脸,也看着对方手里的酒瓶,片刻后说:“没睡?”
“嗯。”风花叶应了,又吞咽下一口琥珀液体,有淡色的残酒留在他唇上,晕出微微的湿漉。
“我下来喝一杯水。”方卓说道。
“嗯。”风花叶再应了一声。
方卓便转身向厨房走去。
风花叶还在喝酒。
方卓数着走到了第三步,就发现自己再迈不出脚步,然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有些飘忽,好像隔了一层什么:“风冽。”
“嗯?”微扬的语调。
“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方卓听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嗯。”是平静的一声。
“……”
谁都没有说话。冷月的光辉从窗户照进来,洒了一地,霜白霜白的,尤显凄清。
方卓终于开口了。他说:“这一次,不要骗我,好不好?”
不要骗我?风花叶听着,他再扬起瓶子,再开口准备吞咽液体。他笑起来,也听见了自己的笑声和嗓音:
“好啊,我不骗你。”
他这么说着,说完了才讶异自己原来能一边喝酒一边说话,便侧头看了手中酒瓶。
透明的瓶子折射月光,刺得龙眼睛发疼。
哦,原来没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