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桃就要轮回。
此刻,她和姜小槊正站在一墙篱笆外。
这里距离京城一百多公里,一横望不见头的山脉,山脚下便是扶桃的家。
九口人三间茅草土墙房。
姜小槊总算是明白扶桃为何会有今日的命运了。
此时茅草屋里咋呼得紧。
有人临产,一屋子人有忙得团团转的,有抓肝挠肺急上热锅的,唯有两个小而弱的身影寂寥无人看管。
“那是我的两个小侄女儿,大哥的女儿。”扶桃温柔的眼神化开。
“大嫂两胎都是女孩,希望这次能生个男孩?”
倒是忘了这里是封建社会!
姜小槊不自觉地皱紧眉头:“你......挣的钱,都补贴家用了?”
“恩!”扶桃点点头,“家里三个哥哥,二哥三哥都没娶妻呢?这是父亲母亲的心病,也是我的愿望。”
“你排行第几?”姜小槊不禁好奇。
“老幺!”
“老百姓最是疼老幺!”姜小槊还有一个妹妹,是家里最豪横的‘土皇帝’。
扶桃面色一滞:“家里......三个哥哥最是疼我,有好吃的都偷偷留一份。”
“父母呢?”
“还是......疼的!”
那么勉强,说出来都没人信。
一群吸血鬼!
姜小槊原本被勾起的情愫,瞬间化为乌有。
顿觉无聊,看着墙根下的丫头问:“她们叫什么名字?”
“大丫,二丫!”扶桃答道。
姜小槊纳闷:“就这样叫?”
扶桃笑笑:“恩,都这样,等长大嫁人才有名字。我的名字,也是买我的妈妈给取的。”
“四丫?”
“恩!”
姜小槊心生厌恶,这样的家,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仔细瞧去,两个孩子一个七八岁,一个四五岁,披头散发,脸上污渍一条一条,完全看不清楚模样。
穿粗麻布双层衣裳,多处破洞内伸出一簇烂草絮,脚背外露,垫一双有些小的草鞋。
深冬白雪积厚,两个孩子裸露的皮肤通红,却没有瑟瑟发抖。
想是常年淬炼,忍耐力异常!
姜小槊有一种错觉,她仿佛看到幼年的扶桃!
“啊!”响亮的啼哭!
“是男孩!是男孩!是男孩!”稳婆的报喜声由远及近。
屋内沸腾了。
扶桃喜色满溢的往屋里张望,所有的人都兴奋不已。
这个男孩将是下一辈中的,宝贝儿。
姜小槊望着两个同样欢喜的孩子,五味陈杂。
“姐,我想去看看!”她难以抑制,征求同意。
姜小槊只看着两个女娃:“有什么好看的,男孩女孩都一样!”
扶桃脸上的笑容凝固,然后一点一点退去。她一脸惊愕,仿佛听到一个晴天霹雳。
她的眼里像望着长久黑暗后的一片蔚蓝晴空!
晴空之上,一只自由的白鸽略过,它的鸣叫掷地有声:“男孩女孩都一样!”
男孩女孩都一样!
“姐,女孩怎么能同男孩儿比呢?”扶桃的信仰有了裂纹。
“都是父母所生,都是鲜活的生命,为什么要有轻有重?”
“更何况,你走了,她们会不会就是下一个你?”
姜小槊的话就是一记重锤,把裂纹彻底砸碎!
扶桃怔在原地!
十里八乡,像她这样被卖,一去不回的姑娘,数不过来。
没有谁深究过她们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是,如果那两个血亲的孩子也走同样的路,着实让人揪心。
“姐,我该怎么办?”扶桃嗫嚅着说。
“拿个主意,替你的今生,也替她们!”姜小槊说完,撑着伞走了。
因为这一句话,扶桃站了一天,一晚。
姜小槊没有再管她,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这几日,她在修习一种舞蹈。
九技拨舞!
“不对,不对!”苏聘放下鼓槌,站起来,“动作疲软无力,这里力度要出来。”
“这样!”她伸出手,高举羽扇,翻转手腕的同时“啪”打开扇子。
姜小槊跟在她的身后,一步一动。
“这个舞蹈好奇怪!像是男人跳的。”姜小槊手脚并用,嘴却没闲着。
“大概是吧,反正我没见女人跳过!”苏聘教着教着,忽然忘了动作。
“唉!歇会,丁衣请个人,咋还不回来。”
姜小槊也停下动作,往屋外张望。
“师傅,您请!”门外响起清脆的声音。
说曹操,曹操到。
门口出现一人,绑素髻,清瘦高挑,眼眉清亮,步子缓缓。
“姐,这是庄师傅!”
“庄师傅,这是我姐,就是要跟您学艺的人。”
丁衣挤眉弄眼一番后,退到一边。
“庄师傅,听闻您可是‘九技拨舞’唯一的传人!”苏聘迎上去,挪过太师椅。
“我这位妹子想跟你学习,你看......”她使了个眼色。
姜小槊两步上前:“您看我行吗?”
“咳!”庄师傅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拿鼻孔对着众人.
“这学艺嘛,不是不可以,首先要递帖入门,帖中写上修习之人生辰八字。”
“待我找人看过,如果八字相合,师徒有缘,便可入我门下修习。”
三人咂舌,暗自对望。
“到时候选个良辰吉日,行过三揖三叩大礼,给祖师爷请香报备,再立下誓言......”
“庄师傅,您喝茶!”
姜小槊先自丁衣手里接过茶杯奉上。
他接过杯子有模有样的端着架子。
就在他低首喝茶之际,一锭光灿灿的银锭子,悄无声息的放到他眼皮底下。
“咳咳!”庄师傅猛地呛口,茶撒了一桌一地!
“师傅您,慢点!”姜小槊手脚麻利的擦干桌子。
“师傅,您看,我也就是学个大概,不用太精,能凑活着用就行。”
庄师傅立刻一脸正色:“要用于何处?”
“这个......”姜小槊一脸为难。
“她男人喜欢,取悦她男人!”苏聘不轻不重来一句。
“岂有此理!”庄师傅拂袖起身。
“瞎说!”姜小槊动作麻利,桌上赫然多了两锭银子,“师傅别生气,她瞎说的。”
“我就是热爱,喜欢,但又怕学不好,所以对自己的要求不敢太高。”
她拿眼剜苏聘:“她就没正经过,你别信她的话。”
苏聘一脸我就是这样的表情。
丁衣连上上前,把人请回来。
“当真是喜欢才学?”庄师傅瞟一眼银子,问道。
“是,一定是!”姜小槊语气笃定。
“那好吧,明日......”
“师傅,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开始。”
“您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