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康昨天特意打的招呼，天还没亮，顾云朗便早早的起床了

他得和陈文康他们一起去县里把车开回来。

爷爷奶奶睡眠不行，每天都是六点来钟就起来了，他们提前烧热了火炉，顾云朗还能热乎的洗漱。

“我朋友就让他们先睡，吃完了早饭我再来接他们。”

说着，顾云朗便冒着寒风出了门去，奶奶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叫住孙子。

爷爷似乎是知道奶奶的想法，笑嘿嘿道：“你就是问了，他也不会说实话。”

奶奶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好奇嘛，这么大的孩子了，你看看人家陈文康都结婚了，他这也没点动静。好不容易带个女生回来，我总得问问。”

爷爷喝了口热茶，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高深莫测道：“云朗昨天是怎么介绍人家来着？”

“···说是辅导员？就是老师？”

“那孩子又是怎么介绍自己来着？”

奶奶眼前一亮：“她说自己是云朗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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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朗怎么也没想到老两口想象力这么丰富，此时的他正开着车从县里往回赶。

时间已经是八点多了，可天色还是十分阴沉。

顾云朗开着一辆奔驰，后面还跟着几辆其他的轿车，这都是今天负责接亲的婚车。

他们要先把车开到陈文康家里，到了点儿再一起开往女方的家。

回村的路不太好走，其他几辆车的司机原本还有些担心走在最前面的顾云朗，毕竟听说他刚拿驾照没多久，却没想到返程时反而是他开得最稳，丝毫不像是个新手。

等到一众婚车开到了陈文康的家门口，时间已经来到了九点多。

这时已经有些远道而来的亲戚抵达了。

他家原本是一层楼高的砖房，年代久远，眼前却是两层高的小洋房，看样子是为了婚事特意又加了一层作为婚房。

贴着喜字，挂着横幅，房间内更是布置得十分喜庆。

陈文康先是感谢了一众开车的司机，最后拉着顾云朗走到了一边，原本应该喜庆的脸上却带着一丝阴霾

顾云朗穿着一身墨色的羽绒服，面容清秀，陈文康则穿着一身西装，两人站在一起，顾云朗反倒像是晚辈。

“咋了？这种大喜的日子，怎么愁眉苦脸的？”

陈文康自顾着点燃了根烟，深吸了一口，才缓缓道

“刚刚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是对彩礼不满意！”

“不满意？五万六还不满意？这几乎是近两年最高的彩礼了吧？”

秦省这边结婚，大部分男方都会送给女方父母一笔钱，作为彩礼，女方家里也会花上一笔钱为新人置办家具之类的，称为嫁妆。

不过不管是彩礼还是嫁妆也都有个度，基本没有超过五万的。

“妈的，明明都说好了的，结果今天了才改口，张口十万闭口十万，把我卖了也凑不来啊！”

陈文康倒不是想借钱，只是一时气急的他实在找不到能够倾诉的人了。

“要不我拿给你几万？”

陈文康将吸完的烟丢在了地上，狠狠的踩了上去，然后苦笑道：“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女方的父母原本就对我家不满意，要不是看我一口说出五万六的彩礼，只怕是门儿都没有。”

“就算我拿出十万，他们肯定还会改口，我倒不是怕接不了婚，我是怕出现什么意外，我爸接受不了。”

听陈文康这么一说，顾云朗也没辙了。

说到底，这婚礼本就是赶鸭子上架，两个没有一点感情基础的人，认识不到半个月就结婚，一方要价，一方给钱，与其是说婚礼，倒不如说是交易。

“算了，我也就是埋怨几句，都到这份儿上了，婚是无论如何都要结了，今天还得麻烦你了。”

顾云朗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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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哟，这唢呐好难听的嘛！还不如让我来弹琴馁！”

顾仙藻捂着耳朵，对专门负责奏婚乐的人很是不满意！

谢嫣然和郭涛带着顾仙藻往外走了点，陈家门口沾满了人，大家都在等接媳妇儿的婚车归来。

郭涛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十分自来熟和旁边村里的人闲聊，刚聊没两句，前方的人群骚乱了起来

隐约间还能听到类似

“悔婚！”

“要彩礼···”

“差点打起来···”

“怕是结不成了！”

类似的话。

就在众人疑惑不已的同时，婚车缓缓出现在了视野里，只是看着婚车的样子，四周的人都是下意识吸了口凉气

只见原本被洗得崭新的婚车，此时都是沾满了泥浆之类的污水，车上的彩花更是被扯得七零八落。

婚车缓缓驶来，屋里吹奏的人还以为接来了新娘子，愈发卖力的吹

四周的客人皆是默然看着缓缓驶来的婚车，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陈文康红着眼从第一辆车上走了下来

给来人鞠了个躬，什么话都没说，然后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屋里。

天空陡然飘起雪花，不一会儿，地面再次敷上一层了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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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顾云朗招呼着还完车，赔完钱再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傍晚了。

陈家被女方故意刁难，结婚不成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

“唉，关于女方家里的传闻我早就有耳闻了，只是没想到吃了几次亏，那家人还是这样，真不是东西！”

顾爸瞪了顾妈一样，顾妈撇了撇嘴，没再提这茬。

顾云朗也是叹了口气。

就像陈文康预料的那样，婚车到点开到了女方的家里，对面却连门都没让人进，说是拿不出十万彩礼，是不可能同意结婚的。

女方更是出言讽刺，净说些恶毒的话

“家里两个老不死···”

“猪圈都比你家强···”

“欠一屁股账···”

最终就连女方的亲戚都听不下去，纷纷来劝，可劝说也不起作用，最后陈文康怒从心起，与对方厮打了起来，女方的家人直接叫了几个闲汉，三下五除二就把人打了出去，婚车也被打的稀烂。

然后，这场闹剧便以这种离谱的结局谢幕。

“说实在的，这辈子，遇到再揪心的事我也没落过泪，刚刚我就在想，值吗？”

“呵，说到对，还是因为钱，因为我穷，网上说得对，世上只有一种病是没法治的···”

“穷病！”

陈文康的话还回荡在顾云朗的耳畔，他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些不畅快。

要说他有多愤慨，多生气，其实也没有。

毕竟这件事并没有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可陈文康那种绝望中的清醒，却依然让他黯然神伤。

陈文康的婚礼是这个摇摇欲坠的村子的缩影，太多人因为贫穷而选择离开了。

因为这个昔日玩伴的遭遇，顾云朗罕见的失眠了。

郭涛和他聊了很多，最终，还是他的一句话让顾云朗平静了下来

“你们现在所做的，不就是在为这个村子寻找良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