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运用阴幽冥火解除三人身上的禁制会更方便,但是锦凰有她自己的考量。
其一,冥火诡厉阴寒,香昀他们恐怕难以承受那样削皮剔骨的痛苦。即便能受下来,也难保不会弄出动静,被魔修察觉他们的踪迹。
其二,冥火诡谲怪异,一旦她施展出来,很难不会引起三人,尤其是温竹的疑心。
幽冥鬼鼎和天阴之体是她身上最大的秘密,即便她视他们为生死之交,然而一旦说出口,无异于将她自己的性命交付到他们手上。上古神器和绝佳炉鼎的体质,如此大的诱惑,谁能夸下豪言说不会动心。
即便真有那人,锦凰也不会相信!
前两世,为人陷害、遭人轮番奸/污、被人圈养作炉鼎、遭遇重重劫杀……种种惨绝人寰的经历,最后绝望之际血溅昆仑镜,爆体而亡,难道这些还不能让她引以为戒吗!
这盘命运的棋盘早已开局,一子错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她冒不起这个险!
香昀他们服下丹药,又稍作调息了一番,恢复灵气。
温竹目光炯炯地望着激烈的战斗圈,面上闪烁着愤然和坚定。锦凰认识他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沧阆派历来被奉为正道魁首,以维护天下和平为己任。统御派中弟子,更是时时刻刻给他们灌输“除魔卫道,惩恶扬善”的信念。如今,阴邪残忍的魔修就在眼前,他如何还能不作为?
不光是他,就是香昀和温兰,都是一派决然。无一不透露着一个讯息:即便他们修为低劣,也要跟那魔道妖人拼上一拼!
纵然锦凰恨不得那魔修当下就吸干童成和江心月的修为,但她不能开口阻止温竹他们出手帮忙。一旦她开了口,他们会怎么想她!甚至,她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良善面目都会轰然崩裂!
江心月,她当真是命不该绝吗?锦凰咬牙切齿。
器魂静静地温居在她丹田内,默默地汲取着周围不断滋生的强烈怨毒,以补充方才耗费的阴幽之气。
它很困惑,似乎每次阿锦想到或提到那个叫江心月的女修时,体内总会不可抑制地滋生出强烈的仇恨和怨念。前几次被她偶尔唤醒,也会遇到这种情况。可是,就它所知,她们两人似乎是很好的姐妹。
虽然鬼鼎属于神器,天生就拥有神识,但是自孕育诞生之日起,就受神谕镇压地府,想法极为简单。恶,就该被摧毁;善,即可得到饶恕。什么恩怨情仇,什么人情世故,它不懂。
可是,自从和阿锦签下魂契之后,它越发能洞悉她的想法,知道她恨江心月恨童成恨着很多人,却不知这恨的由来。有一次,它开口问她,却只得到一句“你以后会知道”便没有了下文。
如若在以前,这种心怀怨毒的人是该被毁灭的,但是如今她成了它的主人,她要如何它只能听从她的命令。她要提升修为它助她,她要杀人它助她。
锦凰垂下眼睫,下一刻再睁开眼时,已经是一副全然不同的面色。
她神情焦惶,征求似地,目光一一滑过三人,急道:“月姐姐有危险!我们赶紧现身去救月姐姐吧!”
这副姿态,倒真是像极了为姐姐性命担忧焦急的好妹妹。其余三人无丝毫怀疑,甚至瞒过了心细如发的温竹。但是,她说的话又巧妙地围绕着江心月,还提到了两次,甚至语调都极自然地上扬了几分。别人听到了,只觉得“月姐姐”三个字是着重之点,却又不能辨出里头的异样。
听到“月姐姐”三个字,温竹的剑眉立时就拧到了一处,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锦凰方才说江心月想要杀她的话,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迟疑。可是自小,师傅和派中长老们就教导他要惩恶扬善、除魔卫道,这种观念就像是刻进了他骨子里头一样,摒弃不了了。
他低头沉思,半晌后抬起头来,对三人说道:“我和阿香阿兰现身去对付那魔修,阿锦,你就呆在这里。”
锦凰一急,喊道:“阿竹!”
以往,四人行动,都是听从锦凰的安排。但是这一次,一贯温和、极好说话的温竹头一次板正着脸,截断她的话,沉声道:“阿锦,你这次一定要听我的!”
锦凰还要再开口反驳,旁边香昀和温兰纷纷劝说。
“阿锦,我这次站在阿竹一边。”
“阿锦,你就听我哥的话。”
她方才的那一番姿态,就是为了这一目的。
这一次碰上魔修,如此千载难得的机会能够除掉童成和江心月,她怎么能错过!再者,如果真的重创了魔修救下三人,被江心月和童成见到她也在仓古道,之后必定会想办法除掉她!
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她不要现身。
目的达到,锦凰也不再坚持。她无奈妥协,蹙眉叮嘱道:“那你们小心些,这魔修修为不低。”
三人点点头,而后一一跃下屋脊,如三根离弦的利箭朝着战斗圈飞掠而去。
“那魔修金丹初期的修为,他们几个对付不了他。”器魂吸着怨念一边说道。
锦凰神情肃然地注视着远处的战况,没有说话。
香昀几人的突然出现显然是魔修始料未及的,也因此毫无防备地受了几记灵力刮创。
三人旋身在童成身侧站定,手中持着灵器面向魔修,嘴上喊道:“童师叔祖。”
童成瞥了三人一眼,一个练气六层两个练气五层,面相都极为陌生,骨龄也颇年轻,应该是哪个师侄辈门下的弟子。他没有多作停留,视线再次转向魔修,神情戒备,嘴里的话却是对着三人说的,“你们是哪个峰的?”
“回师叔祖,我们三人是天樨峰的弟子。”温竹回道。
童成点点头,也不再多说,吩咐道:“先一同对付这魔道妖人再说。”
对面,魔修收回形如鬼爪的右手,上面一道刚被温竹的灵气划破的伤口,正往外冒着血珠子。藏在黑袍风帽下的暗影桀桀地阴笑了两声,抬起头来似看着对面,突然出声道:“又来了三个不怕死的。”接着又是阵阵怪笑。
他的嗓音嘶哑艰涩,感觉像是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发出的仿佛抽动拉风箱发出的“呼咔呼咔”声,似乎就差最后一口气就要魂归西天。
“看来今夜可以美餐一顿了。”他的语气阴邪张狂,显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