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母的磕头声和哭求声戛然而止,就像是画面被瞬间定格了一样。过了几吸,她整个人仿佛被烈阳烧灼的绿叶,迅速干枯衰败了下去,整个人都透着强烈的绝望。
“我的儿,我的瑾瑜……我们司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苍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娘……”司芙霜扶着她,同样哭得不能自已。
作为司家的老祖宗,看到后辈如此,顾勉的内心无疑是不好过的。先有司瑾然,后有司瑾瑜,他们司家到底是作了什么,要这般报应在他们身上!
可是,即便苻璃那般说,他到底还是心有不甘,又道:“那如果我们找到那人……尊者,瑾瑜他可还有希望?”
听到这话,司母像是瞬间又活了过来,双目红肿,眸光炯然又期盼地看着苻璃。
苻璃顿了顿,视线掠过司母和司芙霜,眼底极快地划过一丝怜悯和不忍,而后道:“若是找出那人,倒也并非不可能。只是,要尽快,只怕时间越长,情况有变。”
他到底不忍断了他们的念想。其实,若是那人真的在试炼邪术“噬魂”,只怕即便找出了那人,司瑾瑜的魂魄也已经不在了。
除了锦凰和神志呆傻的司瑾瑜,其余三人听罢均是眼睛一亮,炯然的眸子里迸发出强烈的希冀之色。
苻璃瞧在眼里,顿了顿,问道:“你们可有什么线索?”
前些时日顾勉回了趟归一谷,而司芙霜又随着司瑾然出了大西北,所以都不在府中,只要司母清楚司瑾瑜的动向。
她垂眸想了想,道:“约莫是月余前,颍州传来消息说有一批织锦无法如期交货。因着那织锦是交给皇族的贡品,耽搁不得,所以瑾瑜便带着几个仆从连夜出发赶往颍州去了。此类事情司家也非第一次碰上,妾身便也没怎么在意。”
“大约是满月前一日,瑾瑜传来讯息说织锦一事已经解决,但颍州还有些事情需要收尾,他还要在那里留些时日。妾身也并未多想,后来,便一直没有讯息,直到今日……”说着,她的目光移向痴痴呆呆的司瑾瑜,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娘……”司芙霜一面哭着,一面捏着绣帕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你说,曾有讯息传回?是什么样子的讯息?”苻璃眉峰微蹙,问道。
“是我司家豢养的信鸽携回来的讯息。”司母说着,神色突然大动,“那纸条妾身还收在匣子里,并未扔掉!”还未说完,便倚靠着幺女的搀扶力道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道:“妾身现在就把那纸条子拿来。”
“且慢,还是让霜儿去罢。”顾勉瞧着她的模样提议道。她方才大喜大悲,走路都摇来晃去,这要是一去一来不知耽搁何几,更何况,这里只有她清楚瑾瑜的行踪,尊者应当还有话询问她。
司母点点头,交代了幺女那纸条子收放的地方,目送她匆匆跑出屋子,才撑着双腿缓缓在一旁的木椅里挨坐下来。
这时,苻璃又继续道:“既然他前往颍州之时跟着几名仆从,那可有人随着一道儿回来?”
司母摇摇头,“不曾。”
这个答案意料之中,恐怕随着一道儿去的仆从都已经凶多吉少了,怕是这司瑾瑜也是历尽千辛才得以逃出生天。
颍州距离这里跨了一郡一县,对于他们御器飞行倒不算什么,但是若是按世俗的脚程来算,少说也要几日几夜了。苻璃的视线落在男子破损不堪的靴子上,上面脏污与血渍斑斑,不难想象他这一路行来的艰辛。
若不是心中牵挂,不然怎么会失了魂魄,都跌跌撞撞地找了回来?
苻璃心中不免暗道可惜,如此儿郎,若不遭遇此事,应当是个心智极为坚毅的年青人,当有一番不凡的作为才是。
可惜了。
这时,厅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猛地撞了开来,是司芙霜喘息着快跑了进来。
“仙长!”她将手中紧紧攥着的纸条子递给苻璃,苻璃捏起,两手将纸片展开,两列小小的行隶印入眼帘。内容精简,确实与司母所说一般无二。
“这可是那孩子的字迹?”他将纸条子侧了侧,将那两列行隶侧向顾勉问道。
顾勉往前靠了靠,仔细辨认了番后肯定地点点头,“确实是瑾瑜的笔迹。”
纸是普通的纸张,笔迹又是司瑾瑜的笔迹,从这张纸条子上也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苻璃将纸条折起,正要收进空间中,突然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接着便听到锦凰略带虚软的声音响起,“师傅,可否让徒儿看一看?”
目光落在她苍白疲弱的脸蛋上,苻璃不赞同地皱了皱眉,手却极为自然地搭在她的耳鬓处揉了揉她有些蓬乱的头发,“怎么过来了?”
“徒儿已经好多了。”锦凰眨了眨眼睫,嘴角刻意地往上翘了翘,牵起一弯弧度。
苻璃看着她逞强的模样,心中默默一叹,也不再多言,只无奈地叮嘱:“若是有不适,定要告诉为师!”说着,将手中纸条子递给了她。
锦凰点点头,应了声“是”。拿起纸条凑近仔细闻了闻,确实有一股极淡的味道从上面逸散出来。只是她从未闻到过这种味道,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不过,可以肯定,并非是纸张或是墨汁的味道。
因为修炼“熄隐术”的缘故,她对气息要比他人来得敏锐。她方才坐在椅子里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气味,故而才会有此一举。
当然,最重要的是,司瑾瑜突然失却神魂一事与仆句那场诡异邪恶的血祭存在什么关系?是否与她身上的鬼域神器有关?这才是她最为关切的。
顾勉见她动作,不由地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锦凰蹙了蹙眉,有些迟疑地道:“这上面沾了些许气味,但是……”说着遗憾地摇摇头,“我从未闻过这种味道,所以,想不出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
顾勉闻言,忙道:“我看看。”说着便接过她手中的纸条子仔细闻了起来。
归一谷主修药道,谷中弟子多为医者,日常接触最多的便是各种灵草灵虫之类,要论此种,在场诸人当属顾勉最为博识。
他仔细嗅了嗅,而后又辨认了半晌才道:“是百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