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处刑那日,南门舜华在牢中独自一人,没有任何人来探望她,这未免让她感叹她这一生过的太过荒唐,到临了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来为她送行,你说可笑不可笑。
这一日阴气沉沉的,正如南门舜华的心情,阴霾一片,囚车过了一路,百姓们用力的将手里一切能砸的东西都摔在了她的身上,看着身上沾染的蛋汁,南门舜华不禁低头苦笑,试问她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竟然惹得他们如此的气愤。
一路上的谩骂让南门舜华脑子一直嗡嗡的,根本没有心思沉下来去想些旁的东西。
“杀了通敌叛国的小人!杀了她!为民除害!”
南门舜华蓦然眉眼一怔,她竟不知她自己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也是霓霄想要给她身上安插随便一个罪名又有何难的。
“杀了苏家通敌叛国的小人!杀了他们!一个不留!为民除害!”
耳朵里蓦然传入这十分刺耳的话,南门舜华身形猛然一怔,忙捂上心口处刺痛的地方,一阵又一阵的刺痛让她几近喘不过气来,她这是怎么了?
转眸眼神里的淡然讥讽已然全数被冰冷恨意压蔓,这群人都该死!我苏家世代忠良,从未有过逆心之举,而你们这群受了苏家福泽庇佑的百姓,竟然不知道感恩,还恩将仇报,跟着那群人一起污蔑苏家!
这就是她救的百姓,这就是她得到的好报,可笑!可笑啊!
南门舜华抱着头,脑海里的记忆像是泉水一般不管她愿不愿意的拼命的往她脑海里灌输。
直到从囚车里被拉到刑场上面,南门舜华神色依旧是奄奄的,像是放弃最后抵抗的人一般。
“南门舜华你可知罪!”
听到这淡漠且又高高再上的语气,南门舜华手上口中铁链,站在刑场之上,身形纤弱,可却让人怎么也看不出任何服软柔弱的一面。
骨子的傲然是她这辈子都改不掉的!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南门舜华明明没错,凭什么要认错!
霓霄望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她的女子,眼神里尽是不服,好!到现在她还是不肯服软,那她也没有这份耐心,再劝她。
朝着身旁招了招手,“凤儿,处刑这件事你来!”
南门舜华闻言,方才转眸看见站在霓霄身边金冠依在,锦袍尚服的女子,心猛然沉到了谷底,霓凤她竟然没有任何事。
霓凤并非没有感知到南门舜华灼热滚烫的视线,可她选择了视而不见,拿起手中的行刑令径自朝着刑场台阶走去,声音冰冷。
“将罪人压上刑台!”
当南门舜华被押走,扣上那行刑台时,眼神还死死的盯着霓凤,她该恨霓凤还是该恨她自己蠢,一次又一次的被人出卖,还要帮着别人数钱!
霓凤啊霓凤!你真是够可以的!
霓凤虽然神色蓦然,但心还是虚的,从始至终,她都不敢抬一次眼,正视女子的眼神,她怕看见她眼里的恨意讥讽和失望。
和风吹过南门舜华的发丝,她微微抬眸,却见着原本阴沉的天已然天晴,这是连老天都想看着她死吗?
她竟不知初春里午时的阳光竟如此的暖和,只可惜她日后再也见不到了。
“午时一到,开始行刑!”
南门舜华听到那令牌落地的声音,也缓缓阖上了眼眸。
就在她感觉脖子后面一阵凉风吹过时,猛然听到她清脆的撞击声,转瞬她身边的刽子手便已然倒下,见血封喉。
这一场景顿时吓坏了在场的所有百姓,而坐在高台上的霓霄却是一脸的怒不可揭,“竟然有人敢劫法场,真是胆大包天!霓凤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率军将人统统拿下!”
霓凤望着及时出现的人,眸光微微一沉。
“儿臣遵命!”
就在霓凤率军快要接近南门舜华时,从天而降数十位白衣男子,皆是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让人看不清一丝面容。
南门舜华见到这群人,眉头也深深的锁了起来。
“将他们统统拿下!”
霓凤命令一出,那些御林军便纷纷包围了那群人,可惜那群人的实力远比霓凤预料中的高深的多,她手里的一千御林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霓霄站在上面远远的盯着这边的战况,覆在扶手的手死死的攥紧,真是可恶!
究竟是谁敢如此大胆,在她西容境内如此不要命的劫法场!
一道白衣身影蓦然出现在行刑台上,负手朝着女子走来,不等女子开口,他便一个手刀将她给打晕了,打横抱起她,临走前,不忘留给霓霄一个眼神。
那眼神震慑得霓霄背脊发凉在原地,只觉得心被一只巨大的手给捏住,让她透不过来气。
直到霓凤奔赴她的身边,关心她好不好时,她才收回了思绪。
“啪!”
霓凤她万万没有想到,她急速奔来关怀竟然换了一巴掌,嘴角不禁弥漫着血腥气味,凤眸底的自嘲与恨意越来越深。
“没用的废物!”
“起驾回宫!”
霓凤半跪在地上,恭敬的送霓霄上了龙车,直到行军离开,她才缓缓起身,望着那一地狼藉,眼神里被冰冷覆盖。
当南门舜华再次转醒时,看着周围有些熟悉的布景,猛然从床上起身。
“南门小姐您醒来了?”
南门舜华望着朝着她走来的少年,眸光顿时一亮。
“善淮。”
善淮闻声,手里的托盘不禁差点打翻,不敢置信的望着南门舜华,对上她那清明的眼神,不确定的唤了一声,“师叔?”
见着南门舜华微微颔首,神色淡漠,“是林渊哥哥救了我?”
听着那极为熟悉的称呼,善淮一下子就肯定了心中所想,急忙将手里的托盘放下,跑到她的身边,为她号脉。
见着她脉象平稳,根本没有任何异常,善淮脸上更是多了一层惊叹。
“师叔,你是怎么恢复记忆的?”
南门舜华却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眸冷眼质问着他,“你跟林渊哥哥为何要向我隐瞒?”
善淮背脊一凉,便知道接下来他家师傅得有一阵子忙了,他早就劝过师傅,这等子棒打鸳鸯的事做不得,可师傅就是不听啊!
“师叔,你当时魂魄归位失忆本是最正常不过的症状,但若是有人强行帮你唤起记忆,那您的魂魄也会受损,到时候师傅可就帮不了您了。”
善淮这话说得既真又假,不能强行唤醒记忆是不错,损伤魂魄更是不错,只是师傅手里有一种药其实是可以帮忙唤起记忆的,更不会损伤魂魄。
只是师傅当时赌气为了惩治师叔,才不肯将那药拿出来,还将这一招用在了云瑾寒的身上,害的这两心相悦之人,却迟迟不能相识。
“当真如此?”
果然师叔没有那么好骗,不愧是师傅一手带大的,这质问人的语气,还有这狐疑审视的眼神,都一样一样的。
“当然是真的,骗谁都不敢欺骗师叔您啊!”
生怕露馅,善淮将托盘里的清粥端到南门舜华的面前,“这可是师傅亲手做的,说实话,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师傅亲手做的饭,就是一口粥都没有,果然师傅还是对师叔比较好。”
南门舜华径自靠在了床上,抱着手,斜睨着不知道在吃哪门子醋的少年,声音淡淡道,
“反正我也不饿,既然这粥你喜欢,那你拿去吃吧。”
善淮先是心下一喜,但随后又一脸的纠结,可怜兮兮的望着南门舜华。
女子被他这一脸装无辜的样子弄得没有办法,摆了摆手,“若是你师傅敢责怪,就说是我让的。”
“多谢师叔!”
望着吃的一脸开心的少年,南门舜华眸底滑过一丝疑惑。
善淮的性情就跟个孩子一样,会不会是她多疑了?
又躺在床上休息了半日,等到下傍晚,南门舜华才从床上起来,而她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林渊问清楚,如今她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林渊就坐在院子里喝茶,就像是在刻意等她一般。
察觉到身后站着的人,林渊抬手为她倒了一杯茶,唤道,“坐吧。”
南门舜华也不客气,径自坐在了他的对面,“是你救了我?”
林渊听到她这声疑问,缓缓抬眸,勾笑望着她,“不然呢?”
是啊,不然呢?这西容境内,还有何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劫法场,还能顺利的将人毫发无损的劫走,除了眼前地位尊贵的国师大人,怕是也没有旁人了。
原本她还以为会是他......
或许他并没有认出她来,即便是有些相似,但借尸还魂这种有违常理的事,又有何人敢信?
林渊坐在对面,将女子神色之间的失落默默纳入眼底,一言不发。
若非他用舜华的安危威胁他,或许劫法场那日,他也会不顾身份去救她。
不过幸好......
“我与南门舜华到底是什么关系?如今我到底是苏卿九,还是南门舜华?”
林渊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歪头望着她,“你自己觉得呢?”
女子拧了拧眉头,“我知道你为了救我,不得已这么做,但我苏卿九也并非是什么圣人,我会用南门舜华这个身份好好的活下去,帮她完成心愿。”
林渊听到女子这一番话,倒是笑了,“你倒是适应的够快。”
“这南门舜华与你有些渊源,这一点我如今还未查探清楚,不过,你也不必觉得歉疚,若是你的魂魄没有进入南门舜华的身体,她也活不了。”
“这是为何?”
她记得她出事前,南门舜华并未发生什么意外,林渊哥哥为何这样说?
“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故意诓你,没这个必要,也没有这份闲心。”
听着男子漠然的语气,女子倒是打断了想法。
“那我原先的身体呢?”
“我将她安置好了,等到必要时,我会将你的尸身现世,到那时,苏卿九这个人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女子沉了沉气,并未反对,“这样也好,倒是能省却不少麻烦事。”
对于穆宸,凤勋玦的感情,她这辈子都做不出回应,倒不如用她的死彻底的断了他们的念想。
“那这南门舜华的身世究竟是如何的?”
既然不是南门府的血脉,可南门舜华自幼天赋异禀,丝毫不输当年的云瑾寒,所以苏卿九总觉得南门舜华的身世不简单。
“小九,如今你就是南门舜华,她的身世也得你自己去探寻,不过我也可以给你一点提示,南门舜华的身世并不简单,想必南门老爷子也正是深知这一点,才在你与南门府作对后,对你狠下杀手。”
听到林渊这些话,苏卿九只觉得自己的心十分的失落,“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可你却眼睁睁的看着我受死?”
林渊对上女子失望的眼神,深沉的叹了一口气,“小九,你该明白未卜先知并非是一件好事。”
泄露天机过多,说不定真的会折寿,但林渊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天机?
“那日在刑场上救下我的又是什么人?”
林渊先是一阵沉默,“日后你会知道的。”
即便是南门舜华在后面追着询问,最终林渊也没有过多的向南门舜华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