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结束,宾客也都陆续散场。
苏卿九却被云老夫人单独给留了下来。
见到云老夫人时,苏卿九倒是与姚沐琴,云瑾寒的大伯母打了一个照面。
骨子里透出来的端庄,让人跟她交谈时,不自觉的放慢语速,放轻声音。
姚沐琴提醒她,老夫人心情不太好,要小心些应对。
苏卿九很感激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除了阿煊,整个云家就她对自己态度是好的。
踏进房门,苏卿九不等老夫人开口,就先俯身行礼问安。
苏卿九一直弓着身子,埋着头,而那老夫人像是没见到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苏卿九知道这是老人家在故意刁难她,盛京人人都说云家老夫人出了名的难搞,那她倒是想瞧瞧,这云老夫人究竟有多难搞。
等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这云老夫人才淡淡的应了一声,“起来吧。”
苏卿九得体的扬唇,起身望着躺在卧榻之上的云老夫人。
云老夫人掀开苍老的眼皮,却猝不及防触及到苏卿九那双盈盈笑意的杏眸,倒是有些诧异。
这丫头倒是变得沉稳多了。
“苏小姐,你可知老身为何要找你?”
苏卿九也不像其他的大家千金,藏着掖着心眼,开门见山道,“老夫人是想问卿九与云相的关系?”
云木见着直言不讳的女子,下意识的蹵起眉头,这苏卿九莫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这样的类型可不是老夫人喜欢的。
云老夫人疲乏的闭着眼,清闲的摇着扇子,沉声道,“不错。”
“瑾寒他是云家未来的继承人,老身对他寄予厚望,他的妻子自然要能担当得起,云家未来主母的位置。”
苏卿九微微低眉一笑,“老夫人是想说,卿九无能担当起这云家主母的位置,更是配不上您悉心教导出来的云相,是吗?”
听到女子的话,云老夫人傲气的挑眉,眼睛依旧阖着,“不错。”
“你乃一介商门女子,身份大有悬殊。”
“可卿九也是圣上钦封的公主,虽无实权,但也是一道圣旨而下。”
云老夫人嘴角淡淡的上扬,“瑾寒他十七岁便登阁拜相了,而你苏家大小姐在盛京可一直以草包之名被人耻笑。”
“不知老夫人的房中可有笔墨?”
云老夫人漫不经心的挥了一下手里的扇子,继续枕着手,阖眸。
而她旁边的云木会意,领着苏卿九来到了案桌,“苏小姐,请。”
苏卿九也毫不客气,拿起桌子上的毛笔,在那卷纸上泼墨挥毫。
云木将那卷纸拿到了云老夫人面前,老夫人这才睁开眼睛,待看完苏卿九所做之诗,眼睛顿时露出光彩。
“这当真是你所做?”
苏卿九勾了勾唇,“不是。”
云木顿时不悦,“苏小姐,你这是在戏弄我们家老夫人吗!”
苏卿九却是一脸的镇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卿九只是想告诉老夫人,虽然卿九不才,以前更是荒废学业,但卿九如今已经重拾学业,更是有好好的学习,学无止境,或许赶不上云相的才学,但卿九努力做到不为他丢人,成为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妻子。”
云老夫人细细的看了一眼那卷纸上娟秀的字体,能写出这样字的人,又岂会是一个暴躁轻浮之人。
“即便如此,老身还是不能同意你们的婚事。”
苏卿九知道没有那么容易,倒是没有惊讶。
“想要做云家主母,若是连自己的麻烦事都解决不了,又如何能帮瑾寒守护好整个云家!”
苏卿九自然是明白云老夫人所言何意。
“今日是卿九不好,连累了老夫人的寿宴。”
“若不是凤夫人跟霍老将军出来替你辩解,怕是如今你还在天牢里待着呢。”
这话倒也不错,没有那两位的帮忙,她确实很难在霍景漫跟齐若涵的手上逃脱。
“老夫人这话,卿九倒是有些旁的见解。”
见老夫人朝她望了一眼,苏卿九勾唇,“有时候找到强者帮手,也未必不是一项本事啊。”
“原本这霍老将军因为我破坏了云霍两家的婚事,对我一直耿耿于怀,但如今我能他老人家化干戈为玉帛,难道不是卿九的本事吗?”
听到苏卿九这话,云老夫人也觉得奇怪,霍鸣是个老古董,固执的要命,能让他改变一个人的成见,还真是难得很。
见云老夫人沉默,苏卿九径自跪下,狠狠叩首道。
“卿九是真心爱慕云相的,也是下定了决心要陪他走完这一生。”
云老夫人望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眼神一片漠然,倒是看不清喜怒。
“卿九知道论身份,不及盛京那些世家小姐,论才学德不配位,但论对云相能付出多少,卿九绝不让步!”
“卿九自知与云相有很大一截距离,但卿九会不惜一切追上他的脚步,即便追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还望老夫人成全。”
见着底下跪着的女子,云老夫人手中的扇子已然忘了摇动。
沉默了许久,云老夫人才出声,让苏卿九起身。
“今日天色已不早了,云木,安排一辆马车送苏小姐回去。”
苏卿九见着继续阖眸养神的云老夫人,倒是没有打扰她,倒是听话的随着云木离开了。
待女子离开,云老夫人的嘴角才渐渐的勾起。
苏卿九一从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就见到了等候多时的云瑾寒。
“少爷。”
云瑾寒一双清眸紧紧的盯着苏卿九,一见到她就赶忙走近了她的身边,“阿卿,祖母没有太为难你吧?”
苏卿九微微摇首,“没有。”
云木见云瑾寒来了,自然无需她再送苏卿九回去,转身回了院子。
察觉到云木回来,云老夫人声音淡漠,“是瑾寒那孩子来了吗?”
“是。”
长吁一声,“之前瑾寒这孩子不想成家时,我这心里啊总是有些芥蒂,如今他倒是想成家了,可我还是开心不起来。”
云木倒了一杯热茶端到老夫人的身边。
“老夫人,这也是在为少爷考虑,毕竟少爷如今的地位可不能任由着性子来。”
云老夫人睁开眸子,眼里一片清明,“不错,瑾寒如今没走一步都需要谨慎万分才行。”
云木听到云老夫人这话,不禁眉头蹵起,“老夫人还是对那苏小姐不满意吗?”
云老夫人喝了一口茶,定了定神,勾唇反问,“你觉得我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呢?”
云木沉思了片刻,最终摇首。
“按照老夫人寻常的规矩,若是对她满意,便不会下逐客令,会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但若是对她不满意,老夫人大可不必将她留下来,惹得众人非议。”
果然是跟随她多年的老人,竟然对她的习惯想法猜测的如此准确。
“所以我对她既满意又不满意。”
云木倒是听糊涂了,云老夫人勾唇道,“还差一点,就看她苏卿九聪不聪明了。”
云木微微颔首,随即想到今日在云府发生的刺杀一事,不禁询问老夫人该如何处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苏卿九如今在盛京名声鹤起,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羞辱过她,更甚者算计过她的人,如今自然是忌惮无比。若是现在还不动手,等到苏卿九羽翼丰满,那时被欺辱算计的对象就要颠倒过来了。”
“不过这苏卿九也是有本事,不用自己动手,就有一群人护着她,这也算是她的能耐。”
云木却是无奈的勾唇,“方才老夫人还拿这话堵人家苏小姐呢,如今却又夸奖她?”
云老夫人将手里的茶递给云木,“夸她自然不能当着她的面夸。”
“对了,她送的屏风就放在这房中吧,也好看些。”
云木见老夫人如此喜欢那屏风,不禁笑道,“看样子,今日的寿礼中,只有苏小姐的寿礼最合老夫人的心意了。”
“那公主送的那尊玉佛,老夫人打算放在何处?”
一提到齐若涵,云老夫人的脸色蓦然沉了下来,“打哪来的还哪去。”
云木顿时一愣,“老夫人的意思,要将它归还回去吗?”
“这会不会惹得公主不快?”
云老夫人不禁眸光微沉,重重的冷哼道,“一个如此不安分的女子,云府可收不起她送的厚礼。”
今日在云府发生的事,虽然没有查清楚,但云老夫人如此精明之人,怎会猜不到这真正的幕后黑手。
齐若涵看着被送回来的玉佛,脸色极为难堪,更是一脚便将那玉佛踢倒,而那玉佛的头顿时断裂,在那冰冷的地上滚着,直到一只脚将它踩住。
一双纤长的手将其拾起,“如此举世无双的玉佛就这么被你一脚给踢坏了,还真是可惜极了。”
齐若涵见着蓦然出现的男子,下意识的收敛了身上的怒气,但态度依旧不好。
“你怎么来了!”
男子抱着那玉佛的脑袋,随意的拿在手上玩耍,嘴角扬起戏虐的笑。
“自然是来看热闹的。”
齐若涵闻言,顿时不悦凝眉,“司博!别忘了到底是谁救了你!”
那名唤司博的男子带着一张面具,嘴角一直勾起戏虐的笑,“是你救的我不错,但别忘了,可这也是你作为忠仆该做的!”
齐若涵面对男子的羞辱,虽然气得身子都在颤抖,但却不敢对男子做任何越举之事。
“你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司博一把翻身躺在了贵妃榻上,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拿起一个苹果就往嘴里塞。
“哪有那么快。”
齐若涵听到他这话,顿时蹙眉,“不是说只要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好。需不需要我帮你......”
“不用了!”
齐若涵知道他在顾虑些什么,“这是宫里,死几个宫女根本不会有人察觉。”
司博听她这么说,倒是也不再拒绝。
“要不是云瑾寒他们将观音庙给端了,也不会这么麻烦。”
齐若涵看着躺在贵妃榻上,慵懒至极的男子,眼神里带着一丝嫌弃,“若非本宫帮忙,你怕是早就死了!”
原来,这司博就是上次拿女子炼药的女子,而齐若涵竟然救下了这么危险的男子。
“小爷我是不会轻易死的,放心好了。”
齐若涵深深的望了一眼闭上眼睛养神的男子,“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想让我帮你除了苏卿九?”
齐若涵对于司博猜中她的心思,丝毫不觉得奇怪,毕竟这个男子已然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衡量。
“不错。我要她死!”
“不行。”
“为何不行!”
司博睁开眼,望向齐若涵的眼神里满是冰冷的警告,“不行就是不行!”
齐若涵甚是气愤的吞了吞喉咙,蓦然转身,却被男子唤住,“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若是你非要一意孤行跟苏卿九斗,后果你未必能担当的起。”
齐若涵眸光凌冽而阴沉,紧咬着唇瓣,脸色冷得让人瘆得慌。
是吗!她倒是要看看,什么样的后果她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