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三江口水面,浓雾锁江,三丈之外便一片模糊,视线所见之处一片朦胧。
飞鱼号五牙战舰之上,董袭面色一片沉静,一字排开的船只艨艟,船只上站着的则是一队队张弓搭箭的水军将士。虽然视野受到阻碍,但董袭却依旧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是一种大军压境所带来的压迫感。
“嗖嗖嗖!”浓雾弥漫的大江之上,箭矢飞舞,密集的破风之声,犹如蝗虫入境,带来阵阵风声。
“啊!……”前排的艨艟斗舰上的军士,遭到这漫天落下的箭矢射击,中箭者无不发出了悲惨的喊声。
“乱射,放!”战舰之上的董袭,在听到前方传来的声响时,随即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八千水军将士,纷纷弯弓搭箭,完成了一轮乱射,浓雾之中的江面之上,随即响起了一阵惨叫之声。
浓雾之中的周瑜所部水军,大小数千艘船只,借着浓雾的掩护,先是用弓箭开路,紧接着结阵冲进了董袭布下的战阵之中。
“将士们,后面就是你们的亲人,现今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冲过去,无论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我周瑜与尔等一道,趟过去就是胜利,杀不过去此地就是我等亲人的葬身之地。”楼船之上的周瑜,手持长剑,扬声把自己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三万水军将士,六万家眷,船只数千艘,浩浩荡荡,接连十余里的船队,就这样一头冲进了董袭的水寨,前面是一排堆放着火油的柴火的快船,快船上的一百五十名死士,就这么好不畏死的点着火船,冲进了董袭的船队之中。
这些驾驭着火船的死士,目的不是烧毁阻挡在他们面前的董袭船队,而是为后方的周瑜大军点亮这片天地,使得火光映照下的董袭船队成为攻击的靶子。
“放箭。”借着快船燃烧的火光,程普率领一支艨艟斗舰,直插董袭前锋船队,密集的箭矢之后,便是冲杀而至的程普所部将士。
“杀!杀!杀!”
浓雾下的江面之上,到处都是厮杀声,以及兵器碰撞声,以及落水之声。
面对周瑜所部的拼命,早就有准备的董袭没有丝毫慌张,而是徐徐收拢队形,以十艘五牙战舰为依托,布下一道圆形阵势,就这么与程普率领的一万水军,在江面之上展开了激战。
周瑜没有率军参战,而是趁势并偏将芮玄率部点燃着一只只巨大的竹排,推进了拦江的铁索之中,这长二十丈,宽三丈的巨大火竹排,自然是用来开路所用,它们既能点亮江面,周瑜大军照面,也能拖动拦江铁索,以及江面下的木桩,为大队船只通行开路。
“都督,后面的追军距离我们只有半日路程,咱们只有两个时辰,若不及时通过三江口,一旦后方的追兵赶到,吾等只怕再难冲出去了。”吕范眼看着前方行军速度缓慢,不由有些焦急了起来。
“命令后方的家属船只强行开路,能冲出一艘算一艘,同时派出一支艨艟斗舰,持器械对铁索木桩进行破坏。”周瑜带着这批家属同行,也是有目的的,首先若是能够安然通过,自然是皆大欢喜,若遇到危急时刻,这些船只家属就会是筹码或者弃子。
这不是他心狠,而是战争,战争向来就没有仁义可言,只有胜负之分。
江面传来的喊杀声,可把岸边的许褚给急坏了,但奈何他即不通水性,也没有战船,加上江面浓雾重重,他不但帮不忙,甚至连战况如何都看不清楚,为此只能干着急。
董袭凭借着五牙战舰的防御力,在程普率领的一万兵马猛攻之下,虽然一步步的让出了江心阵地,但却依旧牢牢的控制着阵势不散,聚拢在五牙战舰上的军士,有序的对靠近的敌人船只发射着弓箭以及落石,而一旦发现有敌兵爬上船只之时,船上近战的士兵,则会舞动着水叉,一拥而上把冲上来的敌兵给杀将下去。
整个江面之上,到处都是惨叫之声,厮杀声,冲天的火光,却始终冲不散这浓浓的大雾。
周瑜去势六万家属船只,以人力为代价,花费一个时辰时间,终于突破了长达五里的三江口,眼看浩淼的江面在望,周瑜眼中没有丝毫激动,而是一脸平静的道:“陈武,你率五千人马接应程普将军撤退,我会派芮玄在江口等候你们。”
“喏。”陈武接令而去。
“传来全速前进,不得有丝毫耽误。”周瑜顾不得江面上落水的家属,就这么率领大军破浪直驱而出。
这边厢陈武率军接应程普且战且退之际,董袭这会却一改常态,而是指挥战船,呈品字型展开了反击,仗着五牙战舰庞大坚固的船身,董袭对旗手下令道:“全速冲上去,把所有敌船给撞翻了。”
陈武程普虽然人马多达董袭的一倍,但他们的船只大多数都是小船,这会面对高达数丈,犹如一座移动堡垒的五牙战舰的冲撞,唯一能做的便是逃窜,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撤,快撤……”程普乘坐的楼船,遭到剧烈的撞击之下,船身随即发出了一声巨响,船身随之倾斜了下去。
“走水了,走水了……”船上的百名军士,惊慌的喊叫了起来。
水性颇好的程普,大喊一声,飞身跳下船只,踏上一艘艨艟斗舰之上,狼狈的驾驭着逃窜而出。
双方的战船,士卒就这样在江面上追逐厮杀,一直到到日上三竿,江面之上的能见度开始清晰起来时,董袭才发现船只已经出了三江口,而此刻冰冷的江面之上,到处都是漂浮的尸体,清澈的江水,也染成了一片赤红。
“将军,都督大军已经抵达后方十里,这是都督手令。”就在董袭犹豫是否继续追击之时,一艘快船送来的消息,让董袭精神一震,因为鲁肃这封手令,就是命令他务必拖住敌军。
“将士们,都督援军即将抵达,所有人打起精神,随我追杀敌人。”董袭振臂一声高呼,身后五牙战舰上的近千军士,纷纷高呼道:“威武,威武!”
周瑜率领大军逃出柴桑境内之时,随即船只靠岸停泊,一来等待后方的程普陈武,二来则是砍伐岸上的数目以及搬运石头,用来阻挡后方的追兵。
“都督,敌军随时都会追杀而至,就让末将留下吧,你先走。”偏将芮玄见周瑜下令停船,不由焦急的劝说道。
“无妨,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汝立即率领一部军士砍伐树木,吕范率领一部军士搬运石块,速度要快。”周瑜沉声吩咐之后,随即率领一部军士,在江面之上也布置起了拦江铁索,随后又命令军士把砍伐的木头和石块捆绑在一起,一直到程普与陈武率领残部赶到之时,周瑜这才下令把捆绑好的石头木头投入了江中。
巨大的原木和石块,投入浩瀚的大江之中,在拦江铁索的阻碍下,很快就在江面上形成一道浮在江面上的浮桥。
这时周瑜在撤退之际,对芮玄下令道:“汝率一部将士在此等候,一旦韩烈水军追近,把黑油倒入江中,点燃火海,阻碍敌军追击。”
“喏!”
由于周瑜布置的拦江火海阻击,董袭的水军只得眼睁睁看着周瑜大军离去,待鲁肃率军赶到,火海烧尽之时,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此刻江面之上哪还有周瑜水军影子。
面对这个情况,鲁肃不得不叹道:“周公瑾果有大智,吾不及也。”
鲁肃的大军虽然紧赶慢赶,但终究慢了半拍,毕竟周瑜率军是半夜离开鄱阳的,而他则是天亮之后才发现,这中间隔了大半天时间,而周瑜正是抓住这个空隙,冲出了三江口的拦截。
不过这一次突围,周瑜所部付出的代价却十分严重,六万家属船只,冲出去不到两万人,其中有两万葬身江中,两万人获救,被安置在了柴桑,三万水军人马,损失一万二千人,其中五千被俘虏,余者皆葬身冰冷的江水之中。
随着周瑜的突围成功,豫章郡无疑全面陷落,豫章二十一县,三十余万口尽入韩烈之手。
柴桑都尉府大堂上,韩烈首先为此次有功将士进行了封赏,接着又道:“刘晔听令,汝为豫章郡太守,治南昌,徐盛为柴桑令,横江将军、率本部人马驻扎柴桑。”
“喏。”刘晔与徐盛忙出列应道。
“各部暂且休整,等候荆州方面的消息,再做下一步打算。”韩烈随后挥退众人,留下郭嘉与荀攸,道:“周瑜逃了,这终究是个祸害,此人与孙策文武互补,实乃劲敌,我担心荆南的战争会发生变化。”
“主公,既然有此担忧,何不派水军秘密向夏口进发,一旦前方情况有变,我们要么驰援江陵,要么趁机占领夏口,进而夺取江夏。”郭嘉自然知道与刘表的盟约,最终的目的,就是吞并荆州,所以无论是驰援江陵,还是夺取江夏,本质其实都是一样的。
“吾认为可行,眼下既然我们与刘表是同盟,我军借驰援之名,抢占夏口为据点,可谓顺理成章,夏口地理位置重要,进可取江夏,退可自保,西进可直驱江陵。”荀攸附和道。
韩烈沉思一番后,遂道:“吾听闻江夏太守黄祖贪财,既然我们要占领夏口,此人还得安抚一番,是否先派一人前往与黄祖沟通一下呢?”
“此事易耳,吾昔日在襄阳滞留,曾经与黄祖见过一面,此人虽然粗鄙贪财,但却自诩名士,曾因慕名前来拜访过我,吾若前去走一趟,定可说服此人。”荀攸慨然请示道。
“公达愿意前往,定可马到成功。”韩烈大喜道。
江夏郡太守府。
得知荀攸前来拜访的黄祖,颇为欣喜迎出府门,把荀攸迎进了会客大厅。待双方见礼入座后,荀攸先是恭维了黄祖一番,接着又呈送上礼物道:“吾主大将军与刘使君结盟,共伐孙策,如今已经取得豫章之地,奈何孙策主力逃往荆南,吾主位执行盟约,有意讨伐荆南孙策,然路途遥远,特想借助大人夏口港口为中转之地,还望将军能够接纳。”
黄祖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下人呈上来的一箱珠宝玉璧,满意的笑道:“此事易耳,说起来我与那孙策也是有杀父之仇的,昔日孙文台那可是死在某军中士卒之手,若能除掉孙策,吾也去一心腹之患矣。”
“明公圣明,孙策虽然年轻,但却有乃父之勇略,此儿常怀报仇之心,曾言若捕杀到明公,必当以明公之头祭奠其父,如此大敌,自当早日除之为宜。”荀攸附和之余,又点了一把火。
“公达先生所言极是,这是吾之手令,汝可告知大将军,持此手令夏口都督苏飞,定会为大将军安排营地驻扎。”黄祖之所以能够把持江夏这样的大郡多年,一来是他乃荆州望族子弟,二来他破通武略,手底下有上万精锐之士。
“明公这番大恩,大将军必有后报。”荀攸接到手令,随即举盅道:“在此,某借明公之酒,再敬明公一杯,它日明公若到访扬州,吾再好好宽阔明公。”
“好说,好说……”黄祖豪爽的笑道。
荀攸走后不久,夏口都督苏飞便接到黄祖送来的军令,让他迎接扬州大将军韩烈兵马入驻的消息时,苏飞皱眉之余,遂把滞留在夏口的好友甘宁找了过来,道:“兴霸,这是黄太守刚刚给我送来的军令,看来这次你的心愿可以完成了。”
“夏口乃江夏门户,黄太守让江东大军进驻,难道就不怕引狼入室?”甘宁担忧的看了眼好友,缓缓的说道。
“此事不是你我可决定的,你不是一直吵着要去江东投奔大将军韩烈吗,你可不要错过了,作为好友,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若是被黄祖知道,你有意投靠韩烈,他断然不会答应的。”苏飞拍了拍甘宁的肩膀。
“黄祖小儿,不过一莽夫耳,若不是他挟持着我帐下弟兄家眷,吾早就走了,岂容他指手画脚?”说起这事,甘宁就来气,起初他闻黄祖乃名士,所以率帐下数百儿郎来投,结果黄祖却嫌他水匪出身,竟然对他颇为轻视,后来又得知甘宁武艺高强,遂挟持了他帐下兄弟的家眷,封了甘宁一个小校职务,把甘宁给拖在了江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