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杭城。
夏侯兰率部回到城内之时,已经是日落时分,当夏侯兰带着提着严白虎头颅的凌操父子来到韩烈面前时,韩烈连看都没有看装着严白虎的布袋,而是一脸欣喜的拉着少年凌统的手,对左右众将道:“吾不喜斩获严白虎,而喜得凌兄父子也。”
“卑微之士,安敢得将军如此垂爱,若不嫌弃,吾父子定当为主公效犬马之劳。”面对韩烈对自己父子如此高的评介,凌操激动之下,拉着儿子慌忙拜倒在地。
“快快请起。”韩烈伸手托起凌操父子,笑道:“来人,准备晚宴,今日我不但要为三军将士庆功,更要为凌兄父子的到来摆宴欢迎。”
如果凌操还只是一个准二流武将的话,那么他的儿子,则无疑是未来江东的准一流武将,如今年近十三岁的凌统,可以说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这点韩烈还是深信不疑的。
晚宴之前,余杭城内的伤亡和缴获战报也送到了韩烈案前,说实在的,伤亡确实不小,这次战死的人马高达一千四百多人,但收获同样不小。
严白虎叛乱之前,吴郡都是相对安定富足的地方,这大半年来,严白虎连破数县,搜刮的钱财超过亿万,这次光缴获金饼就多达四千五金,五铢钱足足有一百三十箱,经过粗略清点了三箱的数目,估计这笔铜钱就多达五千万之巨。
另外还有珍宝布帛,总价值绝对超过亿钱,其次余杭还是一座人口大城,地处东海的余杭,土地肥沃,无论是鱼盐业,还是蚕桑养殖经济都相对繁荣,只要官府举措得当,余杭一县每年足以收税百万。
不过余杭紧靠钱塘,再往南便是会稽郡,周边山越夷人之患同样不小,所以要保持余杭的稳定,必需有一个文治武功都不弱的主官坐镇,方才能够维护好余杭的长治久安。
思虑之下,韩烈抬头看到堂下的凌操正手持一卷竹简,正看得津津有味,而他那个儿子,则一脸兴奋的拉着门口的徐盛,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徐盛今年也不过十五岁,虽然平时看起来严肃,但内心同样还只是个少年郎,这会面对凌统那崇拜羡慕的目光,一股自豪感自然油然而生,对于凌统那问不完的问题,倒也没有丝毫不耐,反而认真一一给予作答。
“奉孝,陈季弼从吴地送来的信函,眼下吴郡郡尉许贡,对我们的到来,还是颇为敌视的,其次丹阳太守周昕,也正在遭遇袁术派出的兵马进攻,以如今扬州的局面来看,我们必须立即北返,不说蚕食丹阳,起码也要稳定吴郡的局面,但余杭城必须留下一得力大将坐镇,你看何人合适?”韩烈虽然属意凌操,但凌操毕竟刚刚投靠过来,若是贸然给予高位,不但不足以留其心,还容易让其生出骄纵之心,所以必须让他知道这个担子不但责任重大,也是来之不易的。
不过这事自然不能明着来,还得暗中进行,为此韩烈在开口之时,就给郭嘉递了一枚竹简,郭嘉看罢自然一下子就明白其意。
“主公说的是,余杭乃吴郡南部重镇,关系到吴郡南部的安稳,我看由公明将军坐镇应该没问题。”郭嘉扬声回道。
“公明坐镇,自然是没问题,但公明向来为中军前锋,若是留任余杭,我一时半刻去哪里找一位前锋大将?”韩烈摇了摇头,道:“我看要不让子兰留任吧。”
这会韩烈的议事堂内,也就韩烈、郭嘉、凌操三人,赵云、徐晃、典韦、夏侯兰几个则去安顿兵马,督促各部分发战后的赏赐,赤焰军这次连克海盐、由拳、余杭三城,付出的伤亡不小,同样立下的功劳也不小,韩烈刚才已经做了批示,凡是参战的所有将士,一律发放二十钱,另外有功劳者,按每杀敌一人,赏赐二十钱的惯例,予以发放奖赏钱财,而阵亡的也需要登记在册,予以抚恤。
“子兰将军合适倒是合适,但我们军中如他那般精通军律之人,实在找不出第二个,眼下战事吃紧,少了他,军法军功这一块岂不是要乱套?”郭嘉反对道。
“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余杭咱们总不能拱手让人吧?”韩烈皱了皱眉头,目光停在一旁端坐的凌操身上,抚掌道:“凌兄斩杀严白虎,乃是大功一件,眼下也还没来得及封赏,我看以凌兄的功劳,当个校尉倒也合适,要么就劳烦凌兄坐镇余杭如何?”
其实凌操对于韩烈和郭嘉起初的对话,就一直在聆听,作为新近投靠之人,他对韩烈既有敬畏,也有好奇,但这会见他和军师郭嘉,竟然如拉家常似得讨论着余杭主将的人选,内心着实有些惊讶。
在他看来作为主公,韩烈这姿态胸襟实在够宽阔,而偏偏作为军师的郭嘉,也浑然没把自己但下属,也毫不客气的发表着不同看法,如此融洽议事氛围,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就在他惊愣之余,突然听到韩烈点了他的将,说实在他真没有想过,就凭自己一个新人,刚刚入幕就能获得如此信任,内心着实一阵感动,转念再想到余杭对韩烈布局的重要性时,顿时感觉到自己肩上一下子沉甸甸了起来。带着三分迟疑之色,凌操躬身作揖道:“承蒙主公恩爱,委以重任,但末将初来乍到,就担任如此重职,末将一来担心难以服众,二来怕辜负主公的信任啊。”
“凌兄能够因为担子沉重而忧虑,可见是个办实事的人,这说明本将军没有看错人。军师,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由你起草一份奏报,表举荐凌兄功劳,暂时先担任建忠校尉,负责余杭南部诸县军务,并监察各县政务呢?”
“下官这就起草奏表,上书陛下为凌大人请功。”郭嘉见这双簧演完了,自是沉声应道。
“凌兄,还望你莫要推辞,委屈你镇守余杭,为陛下和本将军守卫住这片土地。”韩烈微笑看着有些惶恐的凌操,满意的说道。
“请主公放下,末将定当不辱使命。”虽然韩烈的脸上洋溢着微笑,但凌操却丝毫没有感到轻松,神情反而更加的凝重,韩烈越是对他看重信任,他感受到则是肩上责任越发沉重。
“有信心就好,不过你也不要感到有压力,眼下我军势浩大,吾料无论是钱塘的许昭,还是山越夷人都不敢轻易犯我郡县的。”韩烈点点头,宽慰了一句。
凌操沉思之下,张口道:“主公,我家孩儿这些年跟着我,虽然学了些武艺,但斗大的字却不认识几个,所以末将想请求主公能够把他留在帐前,跟随主公效命,长长知识。”
“奉孝,我看凌兄不单单是个慈父,也是个有远见之人啊,这事我看可以,不过要学知识,留在我帐下可不行,正好奉孝缺个贴身亲卫,我看凌统这小子手脚麻利,就让他跟在奉孝身边待一阵。”韩烈看了眼门口活泼好动的凌统,点了郭嘉的将。
“如此就有劳军师大人了。”凌操一听,自是大喜,虽说是初次见面,郭嘉看起来也年轻的像个孱弱书生,但既然他能够被韩烈如此尊重,并任命为军师一职,那无疑说明此人的才学见识,自然是高人一等的。
郭嘉颔首一笑:“凌将军无需客气,我观凌统这小子机灵的很,应该是块璞玉,雕琢一下,将来定会成为一方美玉。”
作为父亲,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儿子,凌操自是十分高兴,忙招手对门口的凌统喊道:“统儿,还不过来拜见先生。”
“啥,先生?”凌统三步并作两步跳了进来,得知父亲要自己拜郭嘉为先生时,他立刻就摇头道:“我要跟文向大哥当兵,刚才文向大哥已经答应我,让我加入他的亲兵卫队,我才不要读书识字,那还把人给闷坏了?”
“臭小子,找打是吧。”凌操听到儿子的话,立刻就跳了起来,同时还偷偷看了眼郭嘉,要是儿子的话触怒了军师,那以后他们父子可就真有的是冷板凳坐了。
“哈哈……”韩烈和郭嘉看到这像个猴子似得上蹿下跳的凌统,不由相视大笑了起来。
“凌兄,无需动怒,这事我来安排。”韩烈摆摆手,目光如剑注视着凌统,道:“你可知道,在这军中,什么是不能违抗的?”
“军令如山,自是不能违抗,刚才文向大哥已经跟我说了。”面对韩烈的目光,凌统也不敢嬉闹了,站直着身,目光有些敬畏的回道。
“不错,军阵之中,军令如山,既然你要入我军伍,那么就必须听从军令,现在本将军任命你为郭军师的亲兵卫伍长,负责军师的安全,期限是两年,期间若有什么差错,军法从之,当然干得好,也可以请调加入前锋部队,但前提是必须得到郭军师的答应。”
韩烈说到这里,顿了顿道:“我给以给你时间考虑,明天午时之前给我答复,若你做不到,那么我也不强求,今后你就跟随你父亲左右,休要再提入我军伍之事。”
“臭小子,主公的话你没听清楚吗?还愣着作甚?”凌操也知道这对于他们父子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和面子,若错过的话,那这辈子只怕再也不会有了。
“我……”面对父亲严厉的目光,凌统躲闪了一下,最终屈服道:“谨遵主公将令。”
攻下余杭之后,韩烈稍作休整,留下三百兵马,以及一千俘虏,交由凌操收编统率,便率领赤焰军主力,撤出了余杭,奔赴娄县而去。
在路过海盐之际,韩烈抽空接见了一下新上任的海盐县令吕岱,与他做了进一步的交谈,并肯定了他在海盐上任以来,兴修水利,鼓励农桑,并加大海盐开发等一系列为政措施。
消灭严白虎的叛乱,韩烈的军队虽然没有得到扩大,相反兵力从出兵的一万,反而缩减成了九千,这其中虽然收编了三千余俘虏,但这批俘虏,多半分散编入了海盐,由拳、余杭三县新成立的城防营。
即便是九千人马,在如今的吴郡来说,也绝对是一股强大的势力,当大军抵达娄县城外后,韩烈在先一步从吴县返回的陈矫引领下,仅带着典韦和徐盛二人,步入了娄县县衙,拜访了县令顾雍。
顾雍经过前番陈矫的游说,心底已经倾向韩烈一方,加上韩烈如今又平定了严白虎叛乱,无论是军威还是声名都是大震,更是让他心中的天平悄悄的倾向了韩烈。
所以在得知韩烈率军抵达娄县外时,顾雍只提了一个要求,希望韩烈能够入城当面一叙,顾雍之所以提这个要求,一是想试探一下韩烈的胆量,二是想通过当面会晤,来进一步的了解韩烈,看看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他托付身家性命。
站在台阶下相迎的顾雍,远远的便看到马背上的韩烈,身穿着白袍长衫,头戴纶巾,腰挂三尺青峰,仿若一介游历的学子,待随着马匹的靠近,一张俊美年轻的面孔,也随之呈现在视线之中,俊美的五官轮廓,剑眉星目,长期的军旅生涯,使得其白皙的脸庞,渐渐转化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不但不失俊朗,反而给韩烈增添几分英武之气。
虽然早就听闻韩烈俊朗非凡,但见到真人时,顾雍仍然有些惊讶,待战马靠近之时,他随即迈步上前,作揖行礼道:“下官顾雍,拜见韩将军。”
“顾大人之名,吾闻名久矣,今日晤面,实为幸甚。”韩烈拱手还礼之余,打量了面前的顾雍一眼,眼前的顾雍同样十分年轻,还不到三十岁,儒服长衫打扮的他,身长七尺有余,面相微微有些圆胖,呈现出富贵之相,一双小眼格外有神采。
顾雍这会也同样在打量着韩烈,面对面的感官,与刚才又有很大的不同,眼前的俊美青年,初看像个公子哥,可这会当面而站时,虽然韩烈的语气亲和,但顾雍却还是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场,仿若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岳般,竟然让不觉生出一股敬畏之情。
“将军缪赞了。”顾雍下意识的把身躯又放矮了一分,在欠身请韩烈入内的同时,方才深吸了口气,对韩烈身后的陈矫行礼打道:“季弼兄请。”。
“元叹兄,你先请。”陈矫忙还礼推辞道。
进入内堂,分宾主入座之后,顾雍方才找到几分主人的自信。在陈矫带动的话题下,整个场面的交谈气氛,也渐渐的融洽了起来,尤其是当谈到未来江东未来的局势时,顾雍眼中也不由露出深深的忧虑之色。
“江东有长江天险为屏障,只要有强力大将坐镇,就足以保江东六郡百姓不受兵祸之苦,如今袁术窃取寿春为根本,吞并奴役江东之心昭然若缺,从他入寿春杀先刺史陈温,派兵攻打丹阳,私自任命郡县官员就可见一般,而此人野心勃勃,迟早必反,为保江东安宁,唯有把此人赶出江东,方可保江东父老安宁。”韩烈这会却慨然而起,躬身对顾雍行礼道:“元叹乃江东名士,世人所敬仰的大儒,烈不才,欲以匡护天下,上为陛下扫清寰宇,下保我江东黎民百姓安宁,还请元叹助我一臂之力。”
“将军志向远大,某何德何能,受将军如此礼遇。”顾雍慌忙起身,拜道:“若将军不弃,某自当效犬马之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