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道理?”鲁阳皱眉,“我刚才听着,好像是在吵架啊。”
“怎么会,呵呵,现在我们很注意工作的方式方法和态度了。”章副站长干笑着,“小伙子,你说是不是?”
他朝李虎挤眉弄眼,递眼色,意思很明显,你要不帮我兜过去,今天这事儿就甭想办了。
一般小老百姓,看到这眼色可能也就委曲求全了,偏偏李虎不是。他道:“怎么不是呢?我要办事,你百般阻挠,刚才的确是在争辩。鲁站长,这件事还得请你主持公道。”
鲁阳没说话,他现在心情是很糟糕的,主要是因为工作上的原因。赵县长因为过于耿直,得罪了某些人,现如今被彻底架空,他这个小秘书也就跟着倒了霉。先是被从副县长秘书的职务上被踢下去,成了农业局一个办公室主任,拿基本工资。后来又一杆子撸到双桃乡水文站来,做这个清水衙门的小站长。
说是水文站一把手,其实完全是个没实权的,这单位算上他和副站长,连司机、厨师在内,总共也才七个人。除了检测水位,记录降雨量,定期检查地下水位等,也就没啥了。
鲁阳时时觉得憋屈,可想起赵县长,他又觉得自己得忍。其实这一次看到李虎,他心情是比较复杂的,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虎上一次矿山的事,正是赵副县长被扳倒的导火索。
所以,其实鲁阳心里有点恼李虎。当初要不是赵县长在电话里听到李虎那边的动静,然后派了自己过去查看,或许今天也不会是这个下场。
他本来不打算帮忙,可心念一转,又有了别的想法。
“手续给我看一看。”鲁阳说。
李虎把材料都递上去,章副所长有点心虚,扯了扯衣领,很不耐烦的抽起烟来。
“麻烦把烟掐了,现在国家明文规定,公共场所严禁抽烟。”鲁阳很不客气地说。
“好好!”章副站长很不爽,但又不得不遵从,掐了烟,转过身去一脸寒霜。
鲁阳扫了一眼材料,都是合乎规范的,心里也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章副所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的手续都是合规范的,为什么要阻挠他?”鲁阳道,“你马上重新审核资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虽然他是被上边贬下来的,但是对于章副所长来说,却是实打实的顶头上司。他哪敢违逆上司?此时杨涛的请求,也就只能丢到一边了。
鲁阳下达了命令,转身就离开了。而他走后,章副所长也很快的给李虎办好手续,双方再行约定时间实地考核。至于是什么时候,就要看李虎啥时候能够做通村民的思想工作了。
李虎拿了手续转身就要走,走到门口,他又停下来看着章副所长:“朋友多了,比敌人多了要好。”
“嗯?!”章副所长本来心情就不好,此时听了这话,眉头皱起,“你啥意思?”
“还有,交朋友也要擦亮眼,有些朋友会一直拖你沉到河底。”李虎说完,便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杨涛在这里上班。头天他都打听的好好的,该怎么做,准备什么材料也都一清二楚。可今天一来就被阻挠,不是杨涛还能是谁?所以,李虎刚才的话,也算是给章副所长一记警钟。
“哎?这家伙,你凭啥说我?”等李虎走了,章副所长才回过味来,他跳着脚骂道,可他也只能在这里跳脚了。
李虎心里畅快极了,今天这里的事儿办完,接下来他要忙活的就是桃东村和桃山村的事了。
走到自己车跟前,他正要打开车门,一个人影从车屁股后闪出来,正是鲁阳。
“啊?鲁所长,今天多亏你了。”李虎先是一愣,接着马上感激地对他说。
鲁阳面无表情,眼神甚至还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厌烦。他盯着李虎:“不要以为我是白帮你的。”
李虎愣了一下:“鲁所长,您这是啥意思?”
“啥意思?”鲁阳道,“你还记得赵副县长吗?”
“赵副县长?”李虎其实一直感觉莫名其妙,从头到尾,他都没见过赵青山本人。在此之前,更是未曾听过,好像是那个刮了他车子的人?
鲁阳对李虎的反应很不满,他皱着眉头:“李虎,你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
李虎摇头:“难道不是因为我一切手续都是合乎规章的吗?”其实他也好奇,只是隐隐感觉这人的理由并不简单。
这大半年来,他不但在经济上有了大幅的提升,社会经验也积攒了不少。他从鲁阳的眼神中,读出一些复杂的东西。
“你也想的太简单了。”鲁阳道,“我跟你长话短说,这里有个电话号码,你打过去,按照我这纸上写的念。信封里的东西,你也看一看,有助于你理解这件事。”
他递给李虎一张纸条和一个信封,信封鼓鼓的,似乎有长篇大论。
李虎要打开来看,鲁阳却制止了他:“回家再看吧!你要记住我说的话,不然一个好领导就会被埋没,甚至蒙受不白之冤。”
这人也是奇怪,说完他就进到大院里,没再跟李多说。
李虎满腹狐疑,开上车回到家中,打开信封,里边是一封文书之类的东西。看完之后,他吃了一惊。
原来这是机关单位内部通函,说的就是赵副县长的事。上边还有李虎的名字,大意为,赵副县长玩忽职守,并且收受贿赂,行贿的就是李虎。
“瞎胡闹,我根本不认识他!”李虎把通函往桌子上一拍,气呼呼地自言自语。
李根柱和刘翠芬在外间听到儿子嘀咕的声音,也不敢来问,还以为是养鱼的事让他困扰了。
手里拿着那张纸片,纸片上写了一个电话号码和一段话。李虎犹豫着,这个号码到底属于谁?打了会有什么后果?
那段话完全是以李虎的口吻写的,短短几百字,写的很仓促潦草。显然是鲁阳在处理完李虎盖章的事之后,匆匆忙忙间写下的。
“……我李虎从未向赵副县长行贿……”读到这里,李虎完全明白鲁阳的意思了,他是要帮自己的老领导洗脱罪名。
李虎不由得一阵感动,物欲横流的时代里,还能有这样的上下级坚实感情,实在难得。而且,虽然他对那个赵副县长完全不熟悉,可从其坚持要赔偿刮车的损失,以及一个电话听出端倪,就马上派鲁阳到桃山村来帮他应付矿山局面来看,他一定是一个为民着想的好领导。
想到这里,李虎给俞小凡拨了个电话:“喂,我是李虎。”
“哼!”那头的俞小凡极端鄙视,“你还好意思跟我打电话,臭流氓。”
李虎一头黑线,完蛋了,自己在俞小凡心目中,只怕这一辈子都洗脱不掉臭流氓的罪名了。她一定会在叶霓裳跟前,说自己很多坏话吧?想到这里,李虎心里就是一阵担忧和难过。
叶霓裳,对于他来说完全是飘在天上的完美女孩。家境好,长得漂亮,人又温柔,性格也好,这样的姑娘,谁不喜欢呢?李虎摇摇头,干脆就死了这条心吧。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俞小凡见李虎久不开口,便不耐烦的催促道,“我一会还要出去执行任务呢。”
“是这,我这里有一个号码,你能帮我查一查吗?”李虎报上号码。
刚才,他先查了本地114,却发现这个号码属于保密号码,普通权限是查不出的。
“哦,挺熟悉的。”俞小凡哦了一声,挂断电话,嘟嘟的忙音,让李虎心头好一阵不舒服。
俞小凡就是这样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孩,性格就像是朝天椒一样。好的时候对你热情如火,不好的时候,那就像是在伤口上抹辣子,具体啥滋味,自己感受去吧。
正当李虎心烦意乱的时候,俞小凡电话打过来了:“喂,这个号码是县纪委的,属于保密号码,你从哪里弄来的?”她很具有职业警惕性。
李虎犹豫了一下,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跟俞小凡说了一声,并且把自己对赵副县长的感觉也毫无保留地说了。当然,鲁阳他也没忘记。毕竟当初,人家曾经那样帮过自己。
“哦,这样……”俞小凡道,“这种事儿,我劝你远离,别趟浑水。这个电话,你绝对不能打知道吗?而且,清者自清,法律党纪会还清白者公道的。”
“可是那文书上有我的名字……”李虎道。
“切,你还真是幼稚……”俞小凡也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索性就不解释,“算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忙去了,再见。”
嘟嘟!又是忙音。
李虎叹了口气,俞小凡居然不让自己打这个电话?为啥呢?如果赵副县长真的被冤枉了,那他就是最有力的证人啊。
思来想去,李虎还是决定打这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声音很有穿透力和威慑力,即便是看不到其容貌,李虎脑海中也忍不住浮现出贴面包公的模样。
虽然如此,对方在问明李虎的意图之后,态度就变得很温和,循循诱导下,李虎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感受都说了出来。他并没有照着鲁阳的字条来念,因为没有做苟且之事,所以他的说话也理直气壮,声音铿锵有力。
“好,李虎同志,你的电话很重要,我们会如实记录,参考办案。你放心,党纪国法公正严明,如果赵青山同志没有犯错误,他很快会回到工作岗位。不过到时候如果我们需要你来配合调查,还得麻烦你来一下。”
“我会的。”李虎满口答应。
放下电话,他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感觉心里敞亮了许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