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攥门把,殷锐几乎快要承受不住这份来自于内心的莫大失望与心伤。
甯愿的话,像是对他兜头倒下了一桶冰凉的水,瞬间便浇灭了他心中的那颗微弱的希望之火,硬生生的冲散了他所有美好的遐想。
用力抿着双唇,他眼神定定的望着那躺在床上侧视着自己的甯愿,她眼中的那抹坚定不移的决绝,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的心。
“愿愿——”殷锐费力的开口,声音充满黯然的沙哑,眼中的落寞与哀伤显而易见,“你好残忍,愿愿,你的决定好残忍。”他这样喃喃的说,脸色沮丧颓败,犹如提不起半点力量。
闻言,甯愿的心微地就抽痛了那么一下。
是的,这样做,的确不是最为完美与妥当的办法,这样的随意剥夺殷锐为人父的权利,也确实很“残忍”。可是——这世界与现实又何曾事事都能遂如人愿?或许她与殷锐的相遇与开始,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岔路口,如今,他们已经远离了正确的中心点,想要回头重新来过已是不可能的事了。过去发生的种种,无人能够做出改变,可以把握的,只有将来。
所以她认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并不草率冲动,是正确且明智的。虽然这样做会极大的伤害到殷锐,可这却又是对孩子最好的安排与交代。
更何况——若是说起“残忍”,殷锐与自己相比,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吗?!!
“殷锐,这是我目前唯一坚持的想法。过去的一切,我都可以试着去接受,忍耐与忽略,只有这一件,我不会妥协。我想——你是能够理解的,对吧?”甯愿点到为止,说完就转回了脸不再看向那站在门口满面灰白的男人,双手又重新的覆在了自己的腹间,感受着这波突来震撼惊喜之后的余韵。
静默的站在门边,殷锐说不出任何反驳拒绝的话。甯愿的想法令他痛苦,可是,那理由却又如此深刻正确使人不得不去正视面对。
——原来有了这个孩子,并不单单可以缓和甯愿对他的敌意,不单单可以拉近两个人的心,化对抗为和谐。原来,这孩子——还是甯愿用以离开他的最为有力的借口。
世间万事有一利即有一弊。这话果然不假。
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从殷锐的脚下倏忽窜至头顶,他恍然间差点站立不稳跌倒下去。一想到他享受这突来的莫大惊喜之后,即将面对的竟是这般难以承受的失落,他只感自己似乎正逐渐的跌向一道幽暗的万丈深渊。
“这事——我们也以后再说——容我想想,我们以后再说——”
殷锐说完这句,便快速的走了出去,落荒而逃。
而当他离开之后,甯愿才又将视线移向了那道紧关着的门板上,隐忍在心里的那股伤感,终于是无法再继续遏制的涌现了出来。
对不起,宝贝。
原谅妈妈不能让你与爸爸生活在一起,不能给你一个完整幸福的家。
对不起,请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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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低落的殷锐,犹如一缕幽魂般,神智恍惚的缓慢走向了书房。而刚到门口,便见到了那似是已经等候了许久的洛印。
看了他一眼,殷锐没有说什么。此刻他的心情简直“无与伦比”的处于低潮。对待任何事,他都已经提不起一点的精神去关注了。
“锐爷。”见他这模样,洛印心里大致也就明白了些许缘由,他本不想在这时打扰他的,可是,这件事关系重大,现在又不能不说。
点了点头,殷锐依旧没有任何言语上的回应与询问,径直的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锐爷,报告您一件事。”洛印停顿了一下,见着殷锐终于是勉强打起精神看向自己,才又继续道,“派在柬埔寨那边的线人——终于来了音讯,说是无意间见到了唐琛本人——”
这话终于令殷锐那恍惚的眼神蓦然精锐了一些。
“唐琛?”他问道,对着洛印微地纠结起了眉心。
“是的,就是那个莫名失踪了的甯警督的同事——唐琛。据线人报告,他现在依旧身处柬埔寨,只是貌似躲避起来了,行动也相当低调隐蔽。且似乎周围还有隐秘的人对他进行着保护。”
殷锐闻言,眼神蓦然丕变,一抹幽光快速闪过。
——他就知道,那个唐琛的失踪,绝对不会如表面显现那般单纯。这其间,定是还有很大的秘密,隐情甚至于——阴谋。
可是,那究竟又会是什么呢?
“锐爷,还有一件事——国际刑警那边已经对您发起了‘一级通缉令’——老爷子先前也打过电话,说要您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洛印这话不禁又让殷锐想到了甯愿,那抹黯然再次袭上心头。
他有足够的信心来与那些愚蠢的警察周旋,对于是否会被绳之以法,他完全没有过多的担心忧虑。而唯一令他无法释怀的,仅仅只有一点——
他能够躲得了警察,可能躲得了自己那颗思念甯愿的心吗?!
而对于甯愿——他们的未来又究竟该怎么办呢?!!
这时,殷锐才是真正的有所领悟——刚刚甯愿所作出的决定是那样的正确与理智。
——他一个贩毒头子,生活本就充满了危机与罪恶,如果不是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敏锐与警惕,他早已不知“死”过多少回了,而像这样的他,又有什么平稳安逸的未来可以给甯愿,以及他们的孩子呢?!
殷锐,难道你真的愿意让甯愿跟着你过一辈子“胆战心惊”的生活?!难道你真的想要让你的孩子成为“继承人”,也同样走上这条充满罪恶荆棘的贩毒道路吗?!
——殷锐如此扪心自问,却是惊异的发现,那答案是否定的——毫无疑问的否定!!
“锐爷,其实有一个道理,您是始终都明白的,只是不愿意去正视而已。当然,这完全是出于您对甯警督的感情深厚所致。不过,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您是时候该做出一些‘决定’了——”此刻,看着殷锐那张充满无措思绪的脸,洛印想了想后突然开口这样说。
殷锐看向他,没有回应,目光阴沉又复杂。很显然,他明白洛印口中的那个“道理”是什么。炯眸微地一闪,他再次别开眼,像是在刻意的逃避着什么。
“你出去吧,有事我会再叫你。”他这样吩咐道,然后便看着洛印轻声的走出了书房。
此刻,这屋内又恢复了静默,静得似乎都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殷锐闭上双眼始终保持同一个姿势的坐在那里,脑中乱哄哄的一片,完全理不清究竟是怎样的思路。
只是,洛印刚刚的那句话,却又是如此清楚的一遍遍闪现于他的脑海当中。
决定——
是啊,洛印说得对极了。
——他真的是时候该做出某些决定了。(未完待续)